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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~三十一章 巡视江南[2/3页]
时候,王思宇的讲话已经到了收尾阶段,他面对摄像机镜头,语气舒缓地道:“治大国如烹小鲜,搞经济更是如此,要掌握好火候,不能折腾,政府部门要努力做好服务工作,提高服务意识和质量,避免过分干预,导致市场调解机制失灵,使得事物向相反的方向发展。”
话音过后,王思宇含笑望着众人,拿起茶杯,清安市委书记陈建民带头鼓掌,在掌声中,陈建民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阴沉,显然,王思宇刚才的讲话精神,他并不十分赞成。
掌声过后,张怀安双手扶着桌面,望着面前的黑皮本子,抑扬顿挫地作了发言,按照惯例,他先是对王思宇刚才的讲话,进行了些赞誉,声情并茂地谈了些心得体会。
当然了,讲话内容都是表面性质的,在某个关键点上兜圈子,没有任何实质意义,他可不敢跟着王思宇的调子走,那样极有可能会触怒省长张平湖,招致严厉批评。
随后,他又按照刚才拉出的细纲,即席做起了报告,把政府这边其他的工作,也都讲了下,其中,着重提出,政府在维稳方面取得的成绩,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清安市没有发生一例群体事件,这也是难得的政绩,在这个场合下,进行委婉的自我表扬。
王思宇耐心地听着,脸上带出会心的笑容,张怀安讲完后,他又就维稳的问题,进行深入阐述,他把维稳上升到政治的高度,谈了领导班子要维持稳定,要注意团结,不能搞派系,更不能搞小团体,在选拔任用党政领导干部时,必须坚持党管干部的原则,德才兼备、任人唯贤的原则,要严格遵守组织人事纪律和办事制度,自觉接受组织监督和群众监督。
之所以要把维稳的内容,引申提到领导班子的稳定,自然是要借题发挥了,王思宇的这段讲话内容,在普通群众眼中,自然是些空洞乏味的官样文章,根本没人会关注。
然而,在那些省市领导眼里,无疑就又是一个明确的信号,如果仔细分析,不难得出结论,这段发言,相当于正式宣告,他作为省委组织部长,于系的接班人,在江南省官场所持的立场,用最通俗的话来讲,他王思宇是站在省委书记沈君明那边的。
而在群体事件的问题上,王思宇的观点就更加鲜明了,强调维稳的基石,必须是对基层的干部加强管理,确保人民群众的利益不受侵犯,尤其要注意,各级官员在行使手中权力的时候,要注意方式方法,不能劳民伤财,不能野蛮执法,否则,干群关系一旦激化,非但会损害党和政府形象,地方也难以长治久安。
“党内维稳,要讲党性;党外维稳,要讲民心!”王思宇用这句话,作为结束语,话音刚落,就是掌声一片,在掌声当中,众人纷纷起身,簇拥着王思宇离开会议室,向外走去,张怀安抽出机会,走到陈建民身边,谨慎地道:“健民书记,王部长的讲话内容,是全文发,还是节选发?”
陈建民停下脚步,冷笑着道:“全文发,他都不怕,我们怕什么?”
中午,王思宇没有到饭店就餐,而是和众人去了市委机关食堂,吃过午饭后,到宾馆稍事休息,又去了市委组织部,和组织部的干部们开了座谈会,紧接着,又在市长张怀安等人的陪同下,去清安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,参观了几家地方龙头企业。
行车路线,以及参观全过程,自然是提前安排好的,整洁有序的城市面貌,气势恢宏的现代化厂房,繁忙的生产线,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随处可见,除此之外,那些和王思宇交谈的企业家和职工,都像背诵台词一样,把清安市委市政府夸了个遍。
王思宇随意问了几个数据,就觉得与事实不符,但这种事情向来是不能较真的,在当地记者的摄像机镜头下,他也只好陪着做戏,和企业家们聊经营管理,与职工们谈劳动保障,和基层党员举行座谈会,在挥笔题词之后,又与众人合影留念。
这就是领导下基层最常见的场面,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,按照剧本演戏,主角配角和龙套演员们,各司其职,演绎着和谐奋进的主旋律,没有谁能够例外,而清安市委市政府已经将两天的行程都安排好,王思宇既然不能拂袖而去,也只能客随主便了。
奔波劳碌了一天,到了晚上,王思宇在市委领导们陪同下,来到酒店,与陪同的官员们共进晚餐,豪华包间里,摆了两桌酒席,王思宇和市委领导一桌,市委办的一些干部,和组织部其他人坐在一桌。
众人刚刚坐好,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进来,把充满江南特色的美味佳肴摆上,又在每个桌子上,摆了上好的茅台酒,不到十分钟的功夫,就开席了。
桌边的气氛倒很是热闹,在市委书记陈建民的怂恿下,常委们都端起杯子,轮流敬酒,王思宇虽然心情不佳,却延续了以往的作风,也是来者不惧,不知不觉间,已经喝了许多酒。
熏熏然间,望着身边一张张堆满笑容的面孔,王思宇竟然心生惆怅,官场之中,最大的规矩,不是那些写在纸面上的规章制度,也不是法律法规,而是衍生出的潜规则,那些潜规则虽然看不到,摸不着,却无处不在,又根深蒂固,牢不可破,颇有些顺之则昌,逆之则亡的意味。
王思宇虽然身居高位,背后还有着强大的政治资源,对于官场现在的某些潜规则,尚且要有所顾忌,难以按照本心行事,那些身居底层的官员,就更不必说了,除了妥协与适应外,还能有什么办法?
“王部长,我敬你一杯!”陈建民侧过身子,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举起酒杯,殷勤敬酒,他见众人这几轮下来,王思宇已经喝了许多酒,就打算亲自出马,搞定这位年轻气盛的组织部长。
王思宇见了,赶忙摆手,微笑道:“健民书记,咱们还是慢点来吧,今儿同志们热情,敬酒的人多,可是喝了不少,要悠着点,不能在酒桌上出洋相。”
陈建民却不肯罢休,笑着道:“王部长的酒量,大家都看在眼里了,依我看,再来一瓶茅台,都没有任何问题,大家说是不是?”
“是,是,王部长酒量很高。”旁边的官员们听了,都跟着起哄,其实,在座的都是重量级官员,酒桌上的规矩,当然都懂的,上级领导过来,在喝酒上,向来是随意,往往别人敬了几杯,自己只粘粘嘴唇,意思下就可以了,这位王部长却如此豪爽,实在是难得一见。
众人在赞叹之余,各自心里也都明镜似的,陈书记这是想借机灌酒,让王部长彻底‘喝好’了,于是就跟着煽风点火,鼓劲起哄,还有人想拍市委书记的马屁,就趁着乱哄哄的功夫,又叫了几瓶茅台酒,摆在桌上。
张怀安有些看不下去了,就出来打圆场,笑呵呵地道:“健民书记,王部长只怕喝了一斤多酒了,确实不宜再喝,你们还是半杯好了。”
“那怎么行呢,不合规矩,对不对?”陈建民面色一沉,瞟了他一眼,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满之色,借题发挥道:“怀安,今晚的酒桌上,同志们表现得都不错,充分体现了清安人民的热情好客,就是你这位大市长逊色了些。”
张怀安摆摆手,淡淡地道:“不行,我酒量有限,比不得书记。”
陈建民摇了摇头,嘲讽地道:“怀安,这和酒量没关系,是态度问题。”
张怀安脸色微变,却克制了情绪,勉强笑道:“健民书记言重了,我也是希望部长能够尽兴。”
王思宇微微一笑,提起杯子,转头道:“怀安市长,健民同志的酒量很高?”
张怀安点点头,轻声道:“部长,健民同志是一斤半的酒量,在场的同志们,都不是他的对手。”
王思宇笑笑,又看着陈建民,轻声道:“健民书记,这杯酒喝了,咱们再单独喝两瓶,怎么样?”
陈建民微微一怔,随即笑道:“哈哈,王部长开始叫战了,大伙说上不上?”
“上!”
“上,一定要上!”
“健民书记,不能给清安人民丢面子!”
桌边的常委里面,有两位也已经到量了,本来坐在椅子上,萎靡不振,忽然见酒桌上要起高.潮,在酒精的刺激下,就有些兴奋地聒噪起来,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,都把目光对准两人,做好了看戏的准备。
陈建民先前没怎么喝,故意留着量,此时底气很足,点头笑道:“好,王部长,那就先干为敬!”
见他喝了下去,王思宇淡淡一笑,也把杯中酒喝下,拿手一指,低声喝道:“都打开,今儿晚上,大伙都敞开量,来个不醉不归!”
包间里顿时热闹起来,大家都清楚,主角只有两个,于是杯子虽然倒了酒,却都不肯喝,而是把目光对准市委书记,和省委组织部长,期待着两人在酒桌上的交锋。
旁边的桌上,秘书欧阳吉安见情况不妙,赶忙放下筷子,想过来劝解,却被市委办的人缠住,杯觥交错间,也喝进不少酒,只觉得头晕眼花,倒顾不上主桌上的喧哗了。
过了一会儿,欧阳吉安感觉招架不住,加上包间里有些气闷,喘不上气,就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,来到大堂,坐在沙发上,点了一颗烟,掏出手机,给清安的几位记者朋友打电话。
这些朋友在接了电话后,都是连声道贺,左一句欧阳大秘,又一句领导,倒让欧阳吉安心里美滋滋的,也觉得面上光彩,就云山雾罩地调侃起来,二十分钟后,感到头脑稍微清醒了些,就又起身返回包房。
刚刚进了房间,他就察觉气氛不对,定睛一望,却傻了眼,却见主桌那边,众人鸦雀无声,王部长面前摆了六个空杯子,而清安市委书记陈建民面前,也有五个空酒杯,陈建民脸色已经红得发紫,变成了猪肝色,正提着酒杯运气,看样子,这杯酒是很难喝下去了。
欧阳吉安吓了一跳,忙走到旁边的桌边,拿手捅了下办公室主任老冯,小声道:“冯主任,那桌怎么回事?”
冯主任站了起来,悄声道:“拼酒了,刚才王部长发威,一口气连喝六杯,现在轮到健民书记了。”
欧阳吉安暗自吃惊,皱眉道:“怎么会搞成这样?”
“斗气呗!”冯主任说完,感到有些不妥,忙调整了立场,忿忿然道:“健民书记很过分,搞起了车轮战,摆明了要把部长灌醉,不过,部长酒量可不小,搞不好,他得先倒下。”
“不行,这样喝下去哪行,容易出事!”欧阳吉安有些害怕了,他见陈建民扬起脖子,把杯中酒喝下,忙走到王思宇身边,低下头,小声道:“部长,是不是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王思宇摆了摆手,又指了指面前的的杯子,轻声道:“满上!”
旁边的人都没敢动,市长张怀安探出右脚,轻轻碰了王思宇腿边一下,王思宇笑笑,用脚尖捅了回去,示意自己还可以。
张怀安心中有数,就站了起来,拿起一瓶茅台酒,哗哗地把杯子满了,微笑道:“部长和健民书记都是海量,我看一时也分不出胜负,这样吧,大家一起来。”
众人喊了声好,也都提起杯子,共同喝了一杯,这杯酒下肚,陈建民就顶不住了,起身笑道:“王部长,你们先喝着,我去去就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就转过头去,笔直地喷出一股白浪,他酒量虽大,可从没遇到过这种喝法,因此,脑子里虽然还算清醒,可肚子里却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,虽然勉励支撑,却终究没有抑制住,还是当场吐了出来,这一下没忍住,就像打开了闸门,他也顾不了许多,就蹲在墙边,双手放在膝盖上,猛烈喷发,倒是一浪高过一浪,声势赫然。
见市委书记喝多了,不待人吩咐,旁边桌上市委办的人赶忙奔过来,扶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,外面的服务员也赶忙过来,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,这才退了出去。
陈建民被架走后,酒桌就由张怀安主导,大家边喝边聊,重新把气氛调节起来,为了避免难堪,众人都不提刚才喝酒的事情,只是王部长的海量,却让大家长了见识,再不敢有人挑衅敬酒了。
半个小时后,酒席终于散了,王思宇也是脸色通红,闭着嘴巴,不敢说话,感到头轻脚重,就在冯主任和欧阳吉安的搀扶下,坐进了小车,眯着眼睛道:“陈建民……被我……放倒了!”
冯主任赶忙大拍马屁,奉承道:“部长厉害,已经喝了那么多,还能把陈书记放倒,他可是出了名的能喝。”
“战术,这是战术!”王思宇脑袋里面一片空白,却依旧咬紧牙关,摇着手指道:“以快打慢,迅速击倒敌人!”
欧阳吉安笑笑,点头道:“对,对,部长英明!”
王思宇双手把着椅背,又低声吼道:“他陈建民算个球,储君胆敢过来,一样放倒!”
次日早晨,省城江州市笼罩在一片雾气当中,空气的质量很差,能见度不足十米,雾气苍茫中,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,身着便装,在别墅区内慢跑着,他是江南省委副书记、省长张平湖。
张平湖自年轻时起,就养成了晨练的习惯,几十年如一日,很少间断过,在他看来,做任何事情,都要有恒心,有毅力,只有长期坚持不懈地努力,才能真正地把事情干好。
在以前的省委常委里面,张平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,但若论身体素质,只怕除了政法委书记戴小楼外,没人能和他相比,这靠的不是营养品,而是日积月累的锻炼。
“生命在于运动,政治也是如此!”回味着昨晚和储君通话时,这句耐人寻味的话语,张平湖微微一笑,似乎眼前的雾气,都消失不见了,前方只剩下一条笔直的大道。
和储君相交已久,张平湖更是打心眼里佩服对方,现在的国内官场并不太平,储君也是深居简出,韬光养晦,可他还是依靠着政治智慧,和高超的手腕,在几次运动当中,都占尽先机。
张平湖很想活学活用,在江南官场也发动一场运动,彻底控制住局面,当然,要做到这点,也颇不容易,且不说来自上面的阻力,单单是沈君明那个人,就很难对付。
这个老对手,沉稳冷静,从容不迫,有一手密不透风的防守功夫,要想在他身上打开缺口,实在是太难了,而那位新来的省委组织部长,也是一个未知的变数。
“慢慢来,要有耐心,先搬走几块石头,再推倒那面墙!”张平湖暗暗地想着,不知不觉间,加快了脚步,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,丝毫不像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者。
秘书李信阳和一位警卫,分别跟在他的左右,两人精神高度集中,不时向四周张望,唯恐出现不速之客,影响到省长晨练,尽管这个院子戒备森严,很难有人混进来,可还是不能麻痹大意,毕竟,以前有过一次深刻的教训。
就在去年夏天,一位退休的老干部,不知用什么方法,躲过了警卫的视线,趁着张平湖晨练的时候,忽然冲了过来,高举血书跪倒在地,惹得张平湖极为不快,虽然,那件事情圆满解决了,可几名渎职的警卫人员,却都被撤换,连李信阳也做了检讨。
又跑了几圈,张平湖停下脚步,接过李信阳递过的毛巾,喘息着道:“雾气太大,气压有点低,呼吸都很困难,这江南省的空气质量,真是越来越差了。”
李信阳点点头,轻声道:“省长说的是,以前小的时候,经常跑到溪湖边上看流星,现在却看不到了,科技越来越发达,星空却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。”
张平湖拿着白毛巾,把脸上的汗渍擦净,皱眉望向前方,喃喃地道:“看不到星空,那是光学污染啊,这些年在环境治理的问题上,确实要注意了,不是酸雨,就是光化学烟雾,再就是山体滑坡,水体污染,这样的例子太多了。”
“是啊,省长说的对。”在这个话题上,李信阳不敢多说,因为他琢磨不透,这是省长的一时感慨,还是真的想要治理环境污染的问题了,要知道,以前有类似的疑问时,省长总是习惯说,这是发展经济要付出的必然代价,是不可避免的。
记得,以前在省长办公会上,曾有副省长提出建议,关停几家污染严重的企业,却被张平湖断然否决了,他还在会上公然提出,一些所谓的环保主义者,有些小题大做,也是杞人忧天。
关掉几家大型企业,环境不会立刻好起来,可几千工人的失业问题,就会摆在大家的面前,无论如何,也要先让工人吃饱肚子,否则,失业的人找不到工作,会闹出乱子的!
果然,张平湖把毛巾递了过来,又回到了原来的观点:“要发展嘛,总是要付出代价,其实,看不到星空没关系,只要老百姓家家能吃得上肉,能过上安稳日子,比什么都强。”
李信阳身子微躬,有些拘谨地道:“省长说的对,国计民生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张平湖笑笑,轻声道:“信阳啊,我知道,外面的批评声音很多,但他们也不能否认,我们创造了历史,现在这个时代,固然有很多的缺点和不足,却是最好的时代,也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。”
李信阳连连点头,笑着道:“省长说的是,有些人就是喜欢忽视成绩,放大缺点。”
张平湖摇晃着手臂,声音沉稳地道:“那是因为视野太小了,咱们面临着历史上最好的机遇期,就是要甩开大步往前跑,要急行军,只要咬牙坚持住,加速赶超过去,就能赢取最后的胜利,解放战争时期,四野为什么能打胜仗?就是因为跑得快,靠着脚底板,硬是超过了美制汽车。”
李信阳跟了过去,小声说:“省长,组织部的王部长下去视察了,昨天上午走的,出发时,就带了几个人,没有通知下面的同志。”
张平湖点点头,双手叉腰,微笑道:“是啊,这位王部长很喜欢微服私访的,上次来江南,也是偷偷摸摸过来的,年轻人嘛,喜欢搞些花样,不足为奇。”
李信阳笑了笑,轻声道:“不过,他下去的消息,还是被健民书记知道了。”
张平湖微微皱眉,诧异地道:“怎么,有人通风报信?”
李信阳点点头,小声道:“是组织部的田部长。”
张平湖哼了一声,语气淡漠地道:“田凤驹倒是个人才,就是有些小家子气。”
李信阳笑笑,轻声道:“没有扶正,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想法的。”
张平湖摆摆手,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:“那也要稳住,和思宇同志搞对抗,对他没什么好处。”
李信阳有些意外,犹豫了下,还是压低声音,委婉地道:“省长,田凤驹的担心很有必要,昨天下午,健民书记打来电话,说是王部长在会议发言时,似乎对三零五工程项目颇有意见,讲话内容,和您的指示精神,背道而驰。”
“哦?”张平湖停下脚步,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,吃惊地道:“怎么说?”
李信阳忙把通话的内容讲了下,又轻声解释道:“本想请健民书记亲自向您汇报,可他昨晚的手机一直关机,问过林秘书,据说健民书记昨晚在酒桌上,喝得多了些,回家就休息了。”
张平湖像是没有听到,仍然站在原地,皱眉思索着,良久,才轻声道:“信阳,上班以后,你把清安日报找来一份,我想看看原文。”
李信阳点点头,恭敬地道:“好的,省长。”
张平湖背着双手,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,喃喃地道:“看起来,还真有些低估他了,这个王思宇,还真有些本事,他是在借着巡视的机会,向省里喊话哩!”
李信阳跟上一步,谨慎地道:“省长,他的表态,不知是个人意见,还是于家人的立场。”
张平湖眉头紧锁,摆摆手,轻叹道:“算了,不要讨论这些,上面的事情,向来很微妙,也琢磨不透,就算是他们几人之间,也都是……唉,不说了,不说了!”
李信阳心中微动,他当然清楚,张平湖口中的‘他们几人’,是何等的身份,因此,就没有说话,默默地跟着张平湖的身后,返回房间。
张平湖用过早餐,逗着两个小孙女说了会话,就换了衣服,钻进小车,车子离开后,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轻声道:“信阳,你跟了我多久了?”
李信阳转过头,满脸笑意地道:“省长,六年零五个月。”
张平湖笑笑,把目光转向窗外,望着雾气笼罩下的城市景象,自言自语地道:“是啊,都这么久了。”
李信阳等了半晌,见没有下文,就转过身子,暗自狐疑,难道平湖省长动了心思,想把自己外放吗?不过说实话,做秘书再风光,也不如到下面担任实权干部。
大部分的秘书,尽心尽力地为领导办事,为的也是有朝一日修成正果,成为众星捧月般的核心,李信阳自然也不例外,以他的能力,其实担任县委书记一职,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。
雾气太大,为了保障行车安全,前面的警车开得很慢,赶到省政府时,居然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,张平湖来到办公室,坐好后,按照习惯,先泡了杯茶水,翻阅报纸。
江南日报上转载的一篇文章,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,那篇文章,赫然就是根据王思宇在清安市视察时的讲话整理出来的,张平湖忙戴上老花镜,摸出签字笔,在文字下面画着波浪线,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。
文字内容不难理解,以他的见识,读懂的东西要比其他人更多,也就更加体会到这张报纸的分量,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,半晌,张平湖把老花镜摘下,丢在旁边,叹了口气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背着双手走到窗边,眺望远方,久久无语。
十几分钟后,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起,他转身看了下号码,就抓起话筒,沉声道:“城南,你好,有什么事情?”
话筒里,吕城南的声音极为凝重,甚至透着几分焦虑:“平湖省长,江南日报看过了吗?”
张平湖坐回皮椅,拿起杯子,喝了口茶水,平复了心情,若无其事地道:“看过了,江南日报反应还很快,居然在第一时间就转载了。”
吕城南点点头,有些气愤地道:“这个王思宇同志,刚刚来到江南省,还没摸清楚情况,就这样讲话,很不负责任嘛!”
张平湖淡淡一笑,目光落在报纸上,叹息道:“年轻人嘛,沉不住气,需要锻炼,这很正常,不必大惊小怪的!”
吕城南听了,微微皱眉,轻声道:“讲话针对性太强了,恐怕他下去转一圈,对下面的干部,对省里的局势,都会造成不利影响,很容易动摇军心,咱们应该……”
张平湖摆摆手,打断了他的讲话,轻描淡写地道:“城南,没那么严重,他喜欢讲什么,是他的自由,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,就随他去吧。”
吕城南叹了口气,轻声道:“平湖省长,我刚才听说,君明书记今天很高兴,特别在报纸上做了批示,要求宣传部门按照王部长的讲话精神,尽快形成文件,下发到区县一级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张平湖挂断电话,表情变得严峻起来,思索半晌,又拿起那张报纸,皱眉看了起来,半晌,才轻声道:“这小子,刚刚过来,就下了战书,真是不像话!”
一觉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到了上午十点钟,王思宇仍觉得头部隐隐作痛,昨晚上是怎么回来的,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,不过,倒是记得做了一晚上的春梦,梦中的女人极为艳丽,风情万种,尤其是声音清冽婉转,柔美动听,让他现在回想起来,还有些砰然心动。
翻身坐起,看了身下床单上的印记,王思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,自己还真是离不开女人,算起来,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碰,竟然想得厉害,就连做梦都在干坏事,实在是有些不可救药了,他摸了摸有些发烧的额头,就掀开被子下了地,到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。
洗漱一番话,头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,忽然想起,昨晚醉得厉害,像腾云驾雾般地回到房间,折腾得厉害,出去吐了两次,回到床上,仍旧睡不着觉,就掏出手机,和女人们打了电话,期间不知怎么回事,好像还惹得某位美人不太开心,哭着挂断电话。
想到这里,王思宇激灵一下,赶忙回到床边,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,见上面居然有十几分短信,一条条翻出来,不禁有些哭笑不得,前面几封都是方晶发来的,上面写的都是些牢骚话:“大坏蛋,我可不是在吓唬你,再敢喝醉酒胡乱说话,我就把你咔嚓掉!”
“呜呜呜,我不是你的媚儿,你快气死我了,小宇哥哥!”
“王大部长,别身在曹营心在汉了,快去找你的媚儿吧,别再理我了,我这就和爸爸说,搬回去住,免得受你欺负!”
王思宇翻着短信,苦笑着道:“哎,这怎么说的呢,真是不记得了,一点都想不起来。”
下面一封竟然是胡可儿发来的,里面写着:“宇少,你的心意,我都懂的,也很是感动,只是,可儿心里依然很矛盾,拿不定主意,再给我一段时间,让我仔细想清楚,好吗?求你了!”
王思宇呆了一呆,就拿手拍着额头,喃喃自语道:“坏了,难道酒后乱来,把窗户纸捅破了?”
他仰头想了半天,脑子里却乱糟糟的,没半点印象,索性一咬牙,按动手机键盘,回了短信道:“好的,可儿,也不急,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
下一封短信是张倩影发来的,短信中写着:“小宇,以后记得少喝酒,对身体不好,另外,我可不是露露,那个露露究竟是谁啊?居然还怀了你的孩子,真是值得庆贺呢,几时回京城,把大家聚在一起,开瓶香槟吧!”这语气里,也满是酸溜溜的味道,像是打翻了醋坛子。
“唉,喝酒误事,喝酒误事啊!”王思宇一把把地抓着头发,有种想撞墙的冲动,没想到,喝醉了一次,居然惹出这么多的麻烦,真是糟糕透顶。
不过,仔细想来,似乎每次酒醉之后,都有些失控,做出些平时难以想象的荒唐事,这次自然也没有例外,问题是,当时打电话时到底说了些什么,他确实记不得了。
翻出最后一封短信,看了内容,王思宇顿时傻眼了,短信居然是陈雪滢发来的,短信中写着:“小宇,我知道你喝多了,是酒后失言,不过,以后再别再胡闹了,否则,师母真要生气了。”
“老天,怎么会这样!”王思宇真要疯了,仰面朝天地倒下去,努力回忆昨晚打电话时的情景,功夫不负有心人,经过一番冥思苦想,与陈雪滢的一些对话内容终于在脑海中闪现出来。
陈雪滢:“小宇,这么晚了,有事情吗?”
王思宇:“没有,就是想你了!”
陈雪滢:“…….”
王思宇:“美人,怎么不说话?”
陈雪滢:“小宇,你搞错了,我是雪滢师母。”
王思宇:“没有搞错,搞的就是你!”
陈雪滢:“……”
王思宇:“雪滢师母,我很想你!”
陈雪滢:“小宇,你喝醉酒了,别乱说,快睡吧。”
王思宇:“不行,有些话……已经埋在心里好久了,必须说出来。”
陈雪滢:“小宇,师母困了,都快睁不开眼睛了。”
王思宇:“没关系,美人,咱们先聊会,等下抱着你一起睡哈!”
陈雪滢:“小宇,你快清醒些,别乱说了!”
王思宇:“我很清醒,我知道,你是雪……雪滢师母,是圣洁的月亮女神,来,先亲下,嘴一个吧,吧嗒!”
陈雪滢:“小宇,再这样胡闹,师母真的生气了!”
王思宇:“师母,你生气的样子,一定很好看!”
陈雪滢:“小宇,别这样,我要挂电话了!”
王思宇:“别挂,你要挂了电话,我就去XX了你!”
陈雪滢:“小宇,你……你到底想怎么样啊?”
王思宇:“你乖些,听话就好。”
陈雪滢:“小宇,你快清醒些!”
王思宇不敢再想下去了,可接下去的对话仍然在脑海里盘旋着,让他感到极为难堪,那些充满了挑逗与暧昧的对话,本是和美人们调情惯用的,可用到美艳师母身上,却是大不敬了。
酒后误事,对他而言,已经不是头一遭了,但这次确实是闯了大祸,王思宇翻身坐起,双手抱膝,懊恼不已,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,又想出补救的办法,就摸起手机,按着从易到难的顺序,一个个地打了过去。
张倩影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,电话接通后,只是调侃了他几句,又拐弯抹角地问起那个露露的情况,女人的好奇心都很重,张倩影自然也不例外,她对那位怀孕的漂亮女人,极感兴趣,很想得到第一手资料。
王思宇自然是不肯坦白的,无论如何,与宁露发生关系的事情,都要瞒下去,否则,事情一旦败露,且不说陈启明了,霜儿都饶不了自己,经过一番敷衍,张倩影终于没了兴趣,就又和他聊了一会儿,就匆匆挂断电话,忙着处理公司事物去了。
给胡可儿打电话,就如同在抓痒,两人在通话时,都躲躲闪闪,欲语还休,但哪怕只是一个微微颤动的音符,都带着某种难言的暧昧,如饮甘霖,不过,似乎是头脑过于清醒的原因,王思宇却不敢再玩火了,明明想着多聊一会,可在十几分钟后,还是硬着心肠挂断电话。
方晶就比较麻烦了,连打了两个电话,都被挂断,显然,小丫头仍在生气,王思宇就发了短信过去,诚恳地道歉:“好了,小晶妹妹,别生气了,是我不对,不该喝得那么多,搞出了误会,快原谅哥哥吧。”
短消息很快发了回来:“部长大人,别玩了,人家在开会呢!”
王思宇笑笑,终于放了心,再次发了短消息:“那你还生气吗?”
“当然了,你这大坏蛋,讨厌死了,回来再和你算账!”方晶的威胁里面,居然带着撒娇的意味,显示她并没有往心里去,昨晚的短信,不过是一时的气话。
和她发了会短消息,打情骂俏地温存了一番,王思宇看着最后一个手机号码,就有些头疼了,和雪滢师母怎么解释呢?昨晚上,可是不小心,好像把人家给弄哭了,真是荒唐透顶!
思虑半晌,他还是硬着头皮拨了电话号码,耳边响起嘟嘟两声,就被挂断,约莫两分钟后,电话打了过来,接通后,耳边响起陈雪滢柔美动听的声音:“小宇,你醒了?”
王思宇用手抓着头发,悻悻地道:“嗯,师母,真是抱歉,昨晚我喝多了,醉得一塌糊涂!”
陈雪滢晕红着脸,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自然,闪烁其词地道:“那个,小宇,也没什么,昨晚打电话的时候,我困得厉害,都没有听清你的话。”
王思宇暗自松了口气,低声道:“啊……师母,你没有生气就好。”
“没生气,放心吧。”陈雪滢嫣然一笑,摸了下有些发烧的面颊,走到窗边,善解人意地道:“小宇,你倒是应该哄哄小晶,早晨吃饭的时候,她可发了通脾气,说你打错电话了。”
王思宇点点头,轻声道:“已经解释过了,师母,昨晚发生过的事情,稀里糊涂的,一点都想不起来,以后真该戒酒了!”
“是啊,少喝酒,烟也早点戒掉吧,对身体不好。”陈雪滢巧笑嫣然,声音也极为亲切,轻柔如和煦的春风,拂进他的耳畔:“小宇,别有心理负担,师母理解你。”
王思宇微微动容,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,沉默半晌,才轻声道:“老师心情还好吧?”
陈雪滢点点头,柔声道:“情绪还好,比前些日子好多了,就是惦记着回华西,等你返回省城,我们两人就要出发了。”
王思宇笑笑,轻声道:“也好,回华西也许有利于休养。”
陈雪滢伸出白嫩的玉手,抚摸着窗子,柔声道:“那就这样,小宇,我还要去煎药,你也去吃些东西吧。”
“好的。”王思宇点点头,听着那边挂断电话,莫名地,竟又生出几分惆怅,坐在床边思虑良久,才笑笑,换了衣服,喊了秘书欧阳等人,一起到楼下用了午餐。
因为喝多了酒,没有起来,上午的参观活动,自然也就取消了,晌午睡过午觉,养足了精神,王思宇在房间里,单独接见了市长张怀安。
虽然刚刚接触,但是,王思宇有种直觉,和清安市委书记陈建民相比,这位怀安市长,为人还算本分,对自己也似乎更加亲近些,没有那种天然的敌意,应该可以积极争取。
果然,在私下场合,张怀安显得很是放松,委婉地表达了一些观点,对王思宇在座谈会上,对三零五项目表达的某种担忧,持赞成态度,并不露痕迹地给出暗示,他现在有些身不由己。
王思宇准确地接收到信号,也适时安抚了他几句,无论张怀安的表态是真是假,都可以加以利用,必要的时候,也可以激化他和陈建民之间的矛盾,对张平湖的人马进行分化瓦解。
下午两点多钟,收拾好东西,王思宇等人下了楼,钻进小车,在市长张怀安等市领导的相送下,离开了清安市区,车子开到郊外某处停下,秘书欧阳吉安打了电话,没过多久,两辆出租车赶了过来。
按照先前的安排,王思宇带上欧阳吉安、办公室主任冯金生,保卫干部张成江,换乘出租车,前往下一站目的地,埔城市,而省委组织干部二处的处长刘鹤鸣,和司机老刘返回省城。
刘鹤鸣站在奥迪车边,目送着两辆出租车驶远,不禁暗自叹了口气,掏出手机,给秘书欧阳吉安发了封短消息,诉苦道:“欧阳秘书,请务必和部长解释,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!”
欧阳吉安看了短消息,很快发了回信:“放心吧,鹤鸣兄,部长确实没有怀疑你,他只是通过这种举动,向部里那位表明态度,这件事情,他知道了,很生气,后果很严重,如此而已!”
“那就好,谢谢大秘帮忙。”刘鹤鸣发完短信,把手机放到衣兜里,戴上墨镜,钻进车子,冷笑着道:“瞧好吧,组织部这下又要热闹了,只要不把火烧到我屁股下面,随你们折腾吧!”
既然是坐出租车,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,王思宇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,目光投向车窗外,远处的山脉虽不高大,也称不上雄伟壮丽,却灵秀逼人,如龙蛇起伏,连绵不绝,残阳如血,斜挂在天际里,为大地涂上了金粉色的胭脂,煞是好看。
江南自古多水,其中最为著名的,就是江南运河了,宽阔的河道上,几艘乌篷船,载着杂货,顺流而下,在夕阳之下,化作遥不可及的黑点,在视线中渐渐模糊,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有那条如同彩带般的河流,蜿蜒逶迤,不知疲惫地向远方奔去。
出租车司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,头发花白,脸上写满了沧桑,他点了一颗烟,把打火机丢下,边开车边吸着,半晌,转头望了下王思宇,笑着问道:“老板,你们去埔城,是去做生意还是游玩啊?”
“都有。”王思宇笑笑,收回目光,轻声道:“师傅,埔城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?”
司机听了,立时两眼放光,不顾簌簌的烟灰从指间飘落,笑着咳嗽道:“那可太多了,想去高档的还是低档点的地方?”
王思宇微微一怔,随即醒悟,对方会错了意,以为自己是去找风月场所,寻花问柳,不禁觉得有些好笑,就将错就错,微笑道:“师傅,高档点的地方啥样?”
司机深吸了口烟,吐着烟圈道:“就是环境好呗,住得舒坦,小姐人长得也漂亮,要学生妹也成,大学生,高中生都有,还有未成年的,只要有钱,想咋玩都行。”
王思宇笑笑,脱口而出道:“安全吗?”
“绝对安全,出了事儿,有人能摆平!”司机眯起眼睛,脸上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,探过头,神秘兮兮地道:“凡是搞那个行当的,在公安局里都有人,没人早被整垮了!”
“啊,咳咳,咳咳!”欧阳吉安有些坐不住了,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,暗自琢磨着,这老师傅真是多事儿,说这些做什么,把王部长当成嫖客了吗?真是不像话。
王思宇转过身子,有些不满地看着欧阳吉安,皱眉道:“欧阳,你怎么了?”
欧阳吉安吓了一跳,赶忙扬起脖子,拿手指着咽喉,哑着喉咙道:“老板,昨晚可能是酒喝得有点多,上火了,嗓子有炎症,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卡着。”
“多喝点水就好了!”王思宇拿起一瓶矿泉水,抛了过去,又瞪了他一眼,这种小把戏,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,既然下来搞微服私访,当然是什么话都要听的。
警告了欧阳吉安后,王思宇转过身子,笑着道:“师傅,你们清安市搞这些的场所多吗?”
司机点点头,踩了脚油门,把车速加快一些,跟着前面那辆车子,笑着道:“多,哪都多,不过这两天好像有情况,暂时都歇业了,要下周才能恢复营业。”
王思宇微微皱眉,好奇地道:“有什么情况?”
司机摇了摇头,坦白道:“不太清楚,好像是省里要来检查吧,反正,那些地方耳朵灵着呢,有什么风吹草动,第一时间就能知道,风头过了,又都恢复正常了。”
王思宇笑笑,饶有兴致地道:“师傅,你对那些地方好像很熟,经常过去?”
司机笑了,张开嘴巴,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,又狠吸了几口烟,把烟头弹出窗外,笑着解释道:“我是不怎么去的,不过,干我们这行的,经常能拉到小姐顾客,时间久了,自然也就熟悉了。”
王思宇点点头,微笑道:“埔城市最高档的场所,叫什么名字?”
司机把着方向盘,悠闲地道:“好些个呢,最出名的应该是国色天香了,那个店是从黄曲市干起来的,这两年干得很红火,在几个地市都有分店,去的顾客,都是有身份的人,很多当官的也去消费。”
说到这里,他停顿了下,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王思宇一眼,试探着问道:“老板,听口音好像是华西那边的,对吧?”
“厉害!”王思宇竖起拇指,点头道:“没错,我老家是华西的,不过,出来很多年了,说话的口音都南腔北调的。”
“口音没怎么变,一下就听出来了!”司机笑了笑,拿手在额头上划拉一下,把稀疏的头发抹到旁边,笑着提醒道:“老板,国色天香消费太高了,那是个宰人的地儿,一晚上没个六七万出不来,不太划算,你要真喜欢玩,我带你去别的地方,环境也不错,还安全,几百块就成了,服务态度也挺好的,全套都能做,那边吧,还有个特色……”
“咳,嗯!”秘书欧阳吉安又听不下去了,把手放在唇边,大声咳嗽起来,心里暗自后悔,在挑选司机的时候,应该谨慎着点,提前和人讲好,别乱说话。
王思宇冷哼一声,望着倒视镜里的欧阳,皱眉道:“欧阳,身体不舒服,你就回省城吧,别跟过来了!”
欧阳吉安心里咯噔一下,立时安静下来,规规矩矩地坐着,讪讪地笑道:“老板,不用回去,克服一下就好了!”
司机见状,心头泛起疑云,迷惑地望了王思宇一眼,若有所悟,一脸神秘地问道:“老板,你是道上的朋友吧?”
王思宇顿时无语,苦笑着道:“不是,怎么,看着像?”
司机点点头,轻声道:“别说,还真有点像,尤其是那双眼睛,挺凶的,看着就像带头大哥的样子!”
欧阳吉安险些气乐了,却不敢再吭声,无奈之下,只好把头转向窗外,听着两人交谈。
王思宇摆摆手,微笑道:“我不是道上跑的,是本分的生意人。”
“了解,了解!”司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,语气也比刚才客气了许多,显然,在心目中,还是把王思宇当成了不良分子,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了。
王思宇皱了下眉头,转移话题道:“怎么,这边混社会的人很多吗?”
“也不是。”司机叹了口气,目光直视前方,轻声道:“那些人吧,哪里都有,可都在忙着捞钱,倒很少平白无故地祸害人,就是些外出打工的小年轻,挺可怕的!”
王思宇微微一怔,诧异地道:“这话怎么说?”
司机伸出右手,低声道:“老板,你瞧瞧。”
王思宇低头望去,却见那只手上,有一道深深的刀疤,从掌心一直到尾指处,看着有些触目惊心,就皱着眉头,诧异地道:“遇到过抢劫的?”
“唉,别提了,真是晦气!”司机点点头,忿忿不平地絮叨起来:“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,我上夜班,有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,想要出城,兜里钱还不够,就求着我拉他,当时瞧着他可怜,就琢磨着当回好人,没太计较钱的事儿,拉上就走了,可没想到,这小子恩将仇报,刚刚到了郊外,就拿刀逼上了!”
王思宇点点头,轻声道:“你反抗了?”
司机摇了摇头,苦笑着道:“那哪敢啊,我就拿手挡了下刀,跟他解释,要钱给钱,要车给车,让我下去就得了,那小子挺黑的,让我脱光了下去的,大半夜的,我手上还流着血,光着身子跑到城里报警的,半个月后,车找到了,人没抓着。”
王思宇拍了下车窗,低声喝道:“真是不像话!”
司机叹了口气,把车速降下来,往远处一指,轻声道:“这种事情太多了,前段时间,就有师傅给害了,人给绑上石头,扔到那边的水库里了,其实抢的钱还真不多,才二百多块,就把一条人命给害了,你说那些家伙,有多过分!”
王思宇点点头,默然道:“现在的社会治安状况,真是很严峻,要严抓才成。”
“没用,根儿不在那儿!”司机摆了摆手,像是打开了话匣子,滔滔不绝地道:“就咱爷俩说,现在这社会,两极分化太严重了,富人钱多得要命,穷人为了有口饭吃,累得要命,你瞅着吧,过段时间,这案子还得多,这不要过年了么,有些人出来打工,一年多了,没钱回家,逼急了就是连偷带抢,每年到了年根底下,我们这些拉活的,都得注意,后半夜的活基本都不接了,免得回去晚了,老婆孩子担惊受怕。”
王思宇笑笑,轻声道:“师傅,那你觉得,该怎么做才能好起来呢!”
司机烟瘾很重,又点了颗烟,狠狠吸了一口,嘴里喷出一股浓烟,牢骚满腹地道:“人心坏了,社会黑了,好不了,谁都没辙!”
王思宇笑了,摇头道:“师傅,也没那么严重,江南一带还是不错的,相对国内其他地方,还是很富裕的,能够安居乐业的人,还是绝大多数。”
司机摆摆手,笑着说:“也不行了,这两年买卖特别难做,很多大老板也都困难了,长三角这边,工厂倒闭了好些,就放高利贷的肥了。”
王思宇敏感起来,好奇地道:“怎么,咱们这边流行放高利贷吗?”
司机点头,笑着说:“也没别的了投资啊,股票那是明着抢钱,谁还敢玩了,就这个还算赚钱,不过,就是风险高了些,要是看不准,或是运气差点,很容易血本无归。”
王思宇抓住这个话题,刨根问底地道:“师傅,借贷的都是哪些人?”
司机伸手打开车内音响,笑着道:“就是买卖人,这两年银行控制得狠,一些老板搞不出来钱,就向民间借高利贷,很多借钱的老板,都是本地名人,大家也都信得过,就把钱放出去了,因为生意红火,好多专门管放贷的马仔,都跟着发大财了,每年几百万的进账……”
王思宇认真地听着,不时发问,一路上,与司机聊得欢畅,欧阳吉安坐在后面,一边听着两人谈话,一边发着短信,他在埔城有几个不错的朋友,每次过来,都会小聚一番,只是这次过来,行程安排得过于紧张,也不知能否抽出时间见面。
到了傍晚时分,车子终于驶到了埔城市,这里城市不大,下辖两区四县,共有二百多万人口,是江南省远近闻名的一座古城,自东汉立县,到现在已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,欧阳吉安多次到这里采访,对这座城市自然极为熟悉,就充当起了导游,将城内的著名景点,如数家珍般地娓娓道来。
两辆出租车行驶在埔城市街头,透过车窗,望着外面整洁的街道,道路两边的飞檐黛瓦,以及哪些充满古典风格的建筑物,王思宇含笑点头,虽然只是走马观花,但还是能够感受到,这里对古文化遗产的保护很到位,这让他非常满意。
而埔城市委班子的情况,王思宇也有所了解,市委书记丛林是张平湖的人,并且,两人在中央党校学习时,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,感情自然比旁人更深些,据说,省长张平湖在联络市委领导时,丛林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,居中斡旋,立过汗马功劳,因此,他在省里讲话的分量很重,被称为没进常委会的常委。
而代市长孔明仁,则是省委副书记乔戈平的人,他是江南官场的后起之秀,才四十出头,就干到了市长的位置,应该说,还是很有能力的,而孔明仁对埔城市最大的贡献,就是让这里变成了江南省最大的柑橘之乡、木门之乡、蜂蜜之乡、油茶之乡,也因此,为孔明仁赢得了极高的声望,省里领导在见他时,经常称其为‘孔四乡长’。
在搞经济方面,孔明仁无疑是个行家里手,与市委书记丛林的配合也还算融洽,没有太大矛盾,两人搭班子这几年,是埔城市发展最快的一段时间,经济增速竟然跃居全省的前几位,令人刮目相看,其实,王思宇倒想抽出时间,和此人见上一面,只是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秘书欧阳订好的酒店,在老城区,就守着护城河边,是一栋七层高的仿古建筑,来到酒店,用过晚餐后,王思宇把三人召集到房间里,开了短会,分配此行的任务。
他将十几个民生调查项目,按人头分配下去,连保卫干部张成江都不例外,王思宇把社会治安治理情况,和民间借贷方面的摸底工作,也一并交给了他,至于保卫工作,那倒不必了,以王大官人的身手,还用得着贴身保镖吗?
在把任务交代清楚后,王思宇抬腕看了下表,微笑道:“好吧,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,大家先休息一会,就准备集体活动,晚上八点钟,一起去趟国色天香,放松放松。”
“啊?”话音过后,屋里面几位站了起来,却是面面相觑,暗自思忖着:“难道咱们这位太子爷,省委组织部长,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,带队去嫖.妓吗?”【妙】
【书】
【斋】
【妙书斋】
王思宇想去国色天香,自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,他虽然生性风流,可不喜欢那种纯粹的金钱肉体交易,这次过去的目的,是想验证那位出租车司机的说法,看看这家闻名遐迩的风月场所,是否真的已经乱到了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,连未成年少女,都敢录用。
这也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,事实上,因为某种原因,王思宇对于情色服务行业,并不是非常排斥,在他看来,一种行业,无论是公开的,还是隐秘的,既然能够流行千余年,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,那就说明,光靠禁止是不行的,就像大禹治水一样,堵不如疏。
当然,这种话是不能讲出口的,国人对于这个行业的态度,大为迥异,鄙视痛恨者有之,同情喜好者同样有之,区别只在于,前者占据了法律和道德的制高点,可以口诛笔伐,大加斥责,后者限于各种限制和压力,很少在公开场合发出声音。
晚上八点十分,四人从酒店里出来,步行前往国色天香娱乐城,一路上,欧阳吉安亦步亦趋,跟在王思宇的身边,向他介绍这家娱乐城的情况,欧阳以前是江南名记,职业特点决定了,他与三教九流,各个行业的人物都有所接触,风月场所也不例外。
这家娱乐场所,最早是在黄曲市起家的,原来的经营者,是位外地来的老板,娱乐城建起来后,因为在当地的关系搞得不是很好,加上得罪了人,被砸了几次,在两年多的时间里,生意都极为冷清,根本不像现在这样火爆。
后来,那位老板因为家里出了事情,急缺资金周转,就把娱乐城低价转让,几经辗转,落到了当地一个漂亮女人手里,那女人也是黄曲市的一位名人,叫赵青纱,以前在市政府工作,后来因故辞职,下海经商,搞起了房地产生意,据说后台很硬,生意做得红红火火。
赵青纱在接手国色天香之后,花了大力气,先是带队到香港和一些东南亚国家考察,回国后,将娱乐城整修一新,扩建了门面,又请能人管理,加上她在当地的人脉资源极好,捧场的人很多,不到几年的功夫,这家娱乐城便如同麻雀变凤凰,声名鹊起,不但享誉黄曲,在江南一带,也极有名气,成了众多买欢客眼中的胜地。
王思宇停下脚步,转头望着欧阳吉安,轻声调侃道:“欧阳,知道的事情还挺多,怎么,以前享受过特殊服务?”
欧阳吉安赶忙摇头,笑着解释道:“没有,我是去过两次,不过,都是在KTV包房里唱歌,喝酒掷骰子倒是玩过,没做过那种事情,这些传闻,都是和同行聊天时,从他们口中听到的。”
王思宇点点头,习惯性地道:“那就好,我们党员干部,就要做到不贪财不好色,这是最基本的底线。”
三人听了,连连点头,办公室主任冯金生上前一步,插话道:“部长,这个国色天香娱乐城,还真是大有名堂,以往搞过很多次严打,每次那里都能避过去,搞得省里有些老板,每到周末,都开车赶过去,生意极为红火。”
王思宇笑笑,背着双手,语气舒缓地道:“不足为奇,应该是有保护伞吧,咱们去了趟清安,不也让人家得到风声,把生意停下来了吗?”
三人听了,都是会心地一笑,欧阳吉安接话道:“部长,据说,这个国色天香,都是分前楼后楼的,前楼正常营业,门槛虽然高了些,但普通人也能勉强消费,后楼可就厉害了,搞会员制,每年收五十万的年费,而且,要成为会员,光有钱还不成,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。”
冯金生微微一怔,脸上现出极为夸张的表情,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,咋舌道:“欧阳,不会吧?五十万的年费,有那个钱还用去娱乐城?情妇都能包养两个了,何必去找大众情人!”
话音刚落,冯金生忽觉不妥,赶忙遮掩道:“不过,也不好说,这个年头,有钱人太多了,不说那些富甲一方的企业家,就是千金一掷的阔少爷也随处可见,不足为奇。”
王思宇笑笑,对这个话题,他不感兴趣,只是随口问道:“欧阳,在出租车上,那位司机可说了,只要有钱,在国色天香里,连未成年少女都能找到,这话是真的吗?”
“应该是!”欧阳吉安点点头,继续解释道:“不过,就像刚才我说的,他们的前楼是正常做生意的,管理很规范,至于那个后楼,传闻可就多了,据说不光有未成年少女,还有更特殊的服务可以提供,如果都讲出来,能让人惊掉下巴!”
冯金生有些奇怪,追问道:“更特殊的服务,那是什么?”
欧阳吉安不想把话说得太透,就含糊其辞地道:“大概……就是花样多些,满足一些人的不良嗜好吧,我这边得来的消息,也都是道听途说,未经证实的。”
保卫干部张成江跟在后边,一直没有说话,这时却忍不住了,轻声道:“王部长,我也听说过,他们那个会馆吧,还能提供孕妇服务,还有什么捆绑、鞭打之类的!”
冯金生听了,倒吓了一跳,赶忙冲他挤眉弄眼,眼里满是责备的目光,暗自琢磨,这个张成江,真是不懂事,居然口无遮拦,这种事情,哪里能够讲出来,很容易捅马蜂窝的!
果然,王思宇脸色一变,停下脚步,转头望着张成江,眼里露出凌厉的目光,一字一句地道:“成江,你是听谁说的?”
张成江有些心虚了,不过,还是硬着头皮,实话实说道:“是一位战友提起的,他有个远房亲戚,是一家公司的副总经理,有次聚会上,老板喝多了,当众讲出来的。”
王思宇皱起眉头,伸手指着他道:“成江,那位老板能联系到吗?”
张成江心里突突直跳,掏出手机,轻声道:“不太确定,我试试吧。”
王思宇点点头,表情严肃地道:“尽量找到人,我想见见他。”
“好的,部长。”张成江拨了两个电话号码,却没有联系到人,只好把手机放了回去,跟在众人的后面。
王思宇阴沉着脸,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,半晌,才又停下脚步,轻声道:“去了以后,要多打听些情
第十八~三十一章 巡视江南[2/3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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