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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~十七章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[3/3页]

  战。

  “准备好了吗?”王思宇深吸了一口气,也伸出双手,轻轻鼓掌,坦然面对台下众人的审视,内心变得格外安静,似乎,整个世界都从眼前消失了,耳边只回荡着那个无声的呐喊。

  干部大会结束后,一众官员簇拥着走出礼堂,送别了贺云逸部长,王思宇就在省委秘书长吕城南、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田凤驹等人的陪同下,前往位于大院东侧的省委组织部大楼。

  省委大院里,楼宇林立,三号楼和四号楼属于省委办公厅的办公大楼,其中四号楼也是省委书记、副书记的办公地点,省委组织部与宣传部,分别位于四号楼的东西两侧,呈扇形排列。

  与马路对面的省政府办公大楼相比,这边的楼房相对陈旧了许多,省委也曾经有过多次搬迁或是重建的意图,却因为一些细节问题,意见不统一,争吵得很激烈,无法达成共识,只好无限期搁置下来。

  不知为什么,王思宇很喜欢这种有些陈旧的建筑风格,古朴当中透着夯实,没有半点花哨可言,那青灰色的冷峻色调,仿佛也透着权力的某种特质,理性而又冷酷无情,容易引起共鸣。

  几人缓步而行,来到组织部门口,就发现一楼的大厅里,齐刷刷地站了两排干部和职员,王思宇刚刚上了台阶,身侧的田凤驹点点头,微笑着做出手势,前面立时响起一片整齐的掌声。

  “感谢,感谢!”王思宇抬手致意,含笑望着众人,眼角的余光却瞥向田凤驹,这位颇有学者风度的老者居然安排了这一幕,也不知是在欢迎,还是在示威,或许,两者兼而有之吧。

  尽管,曾经得到过数次提醒,都是让他对这位副手小心些,王思宇却没有在意,对待此人,他早已有了应对方案,对方配合也就罢了,若是唱反调,打对台,找机会请出去也就是了。

  和其他两位副部长握了手,打过招呼,王思宇和众人去了五楼的办公室,这里和其他省委领导的办公室布置一样,外面是秘书室,里面是两个大套间,工作疲劳之余,可以稍事休息。

  房间早已收拾出来,办公桌上,摆着液晶电脑,各式办公用品一应俱全,办公桌后摆着崭新的办公家具,里面放着各式书籍和材料,门口靠着墙角的位置,是一溜黑色意大利进口沙发。

  三人谦让着坐下,办公室的内勤笑着走过来,沏上热气腾腾的茶水,就恭敬地退了出去,把房门轻轻关上,田凤驹只呆了七八分钟,就起身告辞,自始至终,都没有碰面前那杯茶水。

  吕城南是省委秘书长,自然充当着大管家的角色,几位省委领导的衣食住行问题,都归他管,其中住房问题很是头疼,一些原来的省委领导已经升迁或是退休,却依旧占着大院里的别墅。

  都说高级干部境界高,觉悟好,其实也未必,一些别墅,哪怕没人住了,也都用东西占着地方,死活不肯搬出来,省委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,也就没办法采取强制措施,只能放任自流。

  为此,吕城南也下了番功夫,先是在大院里新建了十几套别墅,又把政府宾馆六号院的那些别墅也让了出来,留给现任省委常委们居住,这样一来,在职常委们每人可以占用两套别墅。

  王思宇对这些是不在乎的,他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华西首富,西辰矿业虽未上市,却已是日进斗金,不要说江南了,即便在京城或是魔都,买上几套豪华别墅,也不是太吃力的事情。

  当然了,身到高位,规矩也就多了,反而有些不自由,甚至连下乡视察这样的事情,都要提前向省委办公厅报备,衣食住行也都由省委统一安排,再不能过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了。

  王思宇谦让了一下,就选择了政府宾馆六号院的一套别墅,中午聚餐时,他发现那边环境优雅,位置也好,而且,在潜意识里,他也希望把工作与休息的场合分隔开,有利于身心放松。

  至于省委大院里的这套别墅,王思宇就让了出来,不再占用,吕城南倒没有想到,对方年纪轻轻,觉悟会这样高,顿时面露喜色,客气地道:“那也好,王部长,大院的房子先留着,想用时随时可以打招呼,我把钥匙送来。”

  王思宇摆摆手,大度地道:“秘书长,感谢省委的关心,不过,我现在还是单身,占不了太多的地方,大院的房子,还是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。”

  吕城南叹了口气,换了坐姿,拿手摸着有些谢顶的前额,深有感触地道:“王部长,要是都像您这样,我的工作就好干多了,你是不清楚,那些退下来的老领导,权力没了,脾气却都不小,动不动就拄着拐棍上门,要这要那,给吧,不合规矩;不给,就闹个没完没了,好像国家亏欠了他们似的。”

  王思宇点点头,轻声道:“秘书长,很理解,你那边的工作不好做。”

  吕城南笑笑,转移了话题,笑着道:“王部长,秘书和司机的问题呢?沈书记特意关照,这两个人选要你亲自定,如果有需要,可以从外面借调,试用好了,就直接留下。”

  “还是沈书记想的周到。”王思宇淡淡一笑,沈君明的意思不难理解,无非是在暗示,在这两个关键位置上,要慎重些,不能草率,免得用错了人,导致工作被动。

  事实上,这种担心是多余的,王思宇对于身边的工作人员,还是很提防的,无论秘书还是司机,都如走马灯般地轮换,他不可能给外人真正了解自己的机会,尤其是私生活的圈子,极少让外人涉足。

  其实,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也是保护那些人的一种方式,官场斗争有时是很残酷的,甚至会牵连到身边亲近的人员,司机和秘书这样的群体,很容易被人盯上,成为别人预定的突破口。

  王思宇现在的仕途倒是一帆风顺,似乎前景一片光明,但他心里的弦却绷紧了,有种难以形容的压力,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,在伺机发难,其中,也许就包括了那位卫国兄,他虽然远在甘宁省,但大家其实都在暗中较劲,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。

  吕城南拿起杯子,喝了口茶水,看了王思宇一眼,试探着问道:“王部长,办公厅里有几个笔杆子,都很不错的,如果您有需要,明儿我选送两个过来吧。”

  “还是再等等吧,也不急。”王思宇笑着摆手,吕城南是省委秘书长,却变成了省长张平湖的人,屁股明显坐偏了,对于这样的官员,他还是要留意的,免得被人在身边安插了眼线。

  吕城南见状,有些失望,就又寒暄了几句,就告辞离开,王思宇把他送到门外,又和临时值班的内勤聊了几句,就回到房间,绕到办公桌后,打开身后的档案柜,从里面拿出厚厚的文件,开始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,并熟悉相关的工作内容。

  江南省委组织部共有十几个处室,除了办公室,研究室,干教处,干监处外,还包括五个干部处,四个组织处,以及三个培训考核中心,具体工作,由三个副部长分别领导。

  其中,权力最为集中的,就是在五个干部处上面了,全省两个副省级城市,十个地级市处级以上干部的考核、评测、推荐权力,都集中在这里,而常务副部长田凤驹又兼着省人事厅厅长,在用人方面,权限还是很大的。

  王思宇虽没有在组织部工作过,对这里的业务却并不陌生,剥去神秘的面纱,其实近些年间,组织部掌握的权力,是在逐步削弱的,并不像外间想象的那样,垄断了官帽子的批发业务。

  具体而言,凡是处级以下的干部,只要单位一把手把名单推荐上来,推荐干部在单位的人缘也好,没有太多的反对声音,一般来说,到了组织部这边,基本上就是轰轰烈烈搞形式,扎扎实实走过场了,很少会打回票。

  而处级以上的干部,乃至副厅级干部的选拔,大部分是要上常委会讨论的,这些省管干部的提拔和任用,就要由省委大佬们通过争斗或是妥协,分割权力的蛋糕。

  组织部这边能够提供的,也仅仅是某些消息了,当然,即便是这样,下面的干部,对于省委组织部,也是极为敬畏的,要想早日进步,需要多方努力,自然也离不开组织上的关心。

  目前的干部选拔制度,应该是很不健全的,官员能否得到提拔,一方面是取决于政绩,另一方面,还是看能否遇到伯乐,这与春秋时期所推行的举贤制是类似的,若是无法遇到伯乐,即便是千里马,也会发出悲鸣,无法施展才华。

  但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,在任人唯贤的问题上,人们是没有任何异议的,可在实际操作中,大半还是要任人唯亲的,没谁可以例外,其实要从公平的角度出发,科举制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,学而优则仕,总比空有抱负,却报国无门要好得多。

  而陈启明搞的那套干部考核办法,还是非常科学的,里面融合了现代企业的人力资源管理办法,将大部分考核项目,进行细化,并制定出可以量化的评分标准,是一套系统解决方案。

  不过,要对组织管理工作进行改革,难度无疑是巨大的,很容易导致官员们的集体抵制,当初在渭北时,陈启明就受到百般阻挠,这套方案试行不久,就在无声的抵制中,宣告失败。

  王思宇初来乍到,立足未稳之际,自然是不能贸然行动的,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静下心思,找准切入点,先把工作局面打开,好在,他虽然是单枪匹马过来,手里却藏着三张好牌。

  正想着,手机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,王思宇掏出手机,看了发来的短信,不禁莞尔,忙按动键盘回复:“好的,庆叔,你的谨慎很有必要,那我们晚上见面详谈。”

  省委组织部长刚刚上任,免不了要一番应酬,先是组织部里平素不得志的几位处长,争先恐后地前来报道,想在顶头上司面前留下好印象,哪怕只是混个脸熟,也算达到目的了。

  在官场上,讲的就是站队和跟人,这才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,组织部这次换了领导,就意味着出现了新的机会,若是把握好了,也许就能咸鱼翻身,换个光景。

  机会面前,可不见得是人人平等,过分的清高有时就意味着愚蠢,能够熬到处级的干部,大都是机关里的老油条,深谙为人做官之道,自然懂得竭力争取了。

  因此,这些人也顾不上矜持,虽是初次见面,却都恨不得拍着胸脯表忠心,让王思宇在感到好笑之余,心里也踏实了些,看起来,这组织部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。

  随后,一些省直机关的领导,以及下面几个市里的一二把手,也都赶过来拜码头,王思宇也没有端着架子,而是很随和地与众人闲聊,烟雾缭绕的房间里,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。

  一下午的时间,来了几波客人,王思宇根本没有闲下来,办公室外面的内勤是新人,没有经验,不懂得为领导挡驾,只知道斟茶倒水,迎来送往,却也忙得不亦乐乎。

  快下班的时候,客人们渐渐散去,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却此起彼伏,想请客吃饭的人很多,王思宇都委婉地推辞掉了,他已经与黄乐庆约好了,晚上八点半在溪湖酒楼见面。

  黄乐庆是黄乐凯的三弟,在芦洲市任市长,黄家本是江南的名门望族,与各派系之间的关系密切,而黄乐凯就更不用说了,和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是莫逆之交,也是政治上的坚定盟友。

  不过,黄乐庆无论在性格秉性上,还是在政治立场上,与兄长都有很大的不同,他做事向来有板有眼,谨小慎微,从基层干起,一步步地成长起来,如今已是副省级城市的市长。

  从严格意义上讲,黄乐庆原来也算是林书记那条线上的干部,只是跟得并不紧密,颇有些互相利用的色彩,当初,由原常务副省长张跃进大力举荐,将他推到了芦洲市长的关键岗位上。

  张跃进离开后,江南省官场陆续也发生了人事变动,省长张平湖逐渐发力,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得了几个地级市主要领导的支持,随后,又拉拢了几位省委大佬,打破了原来的均势。

  黄乐庆自然也在争取之列,但他顾虑颇多,在江南省的政情没有完全明朗前,不敢孤注一掷,就开始耍滑头,在张平湖与沈君明之间虚与委蛇,走中间路线,成了不折不扣的投机分子。

  由于黄家在华夏政坛地位特殊,两边也不愿把他逼得太紧,黄乐庆在重新站队的问题上,并没遇到太大的困扰,直到最近一段时间,芦洲市的情况变得有些复杂,让他感受到了压力。

  起因是老书记年龄要到杠了,很快就会退下来,在新书记的人选上,省里的意见不太明朗,市里几位竞争对手,也都蠢蠢欲动,隔三差五地跑省城,常委会上的气氛,也变得微妙起来。

  显然,这道难关终究是躲不过的,如果不表明最终的态度,很可能两边就都得罪了,黄乐庆心里明镜似的,上面虽不至于给他穿小鞋,但在市长的位置上压他几年,也是很正常的。

 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,忽然接到了哥哥黄乐凯打来的电话,得知王思宇将来到江南省,担任省委组织部长,黄乐庆动了心思,打算先碰碰王思宇,和他商议一下,再从长计议。

  不过,为了掩人耳目,他没有去王思宇的办公室,而是悄悄发了手机短信,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,随后把司机和秘书都打发走,独自开车去了酒店,和久未见面的情人幽会。

  这边到了下班时间,办公室的冯主任敲门进来,表示要亲自开车送王思宇回家,王思宇赶忙礼貌地回绝了,谦让几句后,冯主任仍有些不放心,当场掏出手机,给司机班打了电话,叫来一位老司机,先将王思宇送回方家。

  吃过晚饭,王思宇就说起别墅的事情,并诚意邀请方家人都过去居住,那里条件比这边要好得多,还有专门的生活秘书负责打理一切,平时也能帮忙照顾方如海,倒是一举两得了。

  方如海却执意不肯,摆着大手道:“不去,哪都不去,我就住在这里,再过些日子,就和你雪滢师母回华西去,在外面久了,总是思念故乡。”

  陈雪滢也点点头,温柔地道:“小宇,你们年轻人都喜欢有独立的空间,我们去了,就太吵了,不太合适。”

  王思宇忙笑着说:“老师,师母,大家在一起还热闹些,那么大的别墅,我自己住着,肯定不习惯。”

  方晶眯起眼睛,似笑非笑地道:“小宇哥哥,那个生活秘书是男的还是女的啊,长得好看吗?”

  “不知道,我还没见过。”王思宇暗自感到好笑,小丫头总是敏感的,居然会想到那方面去。

  方晶却有些不放心,赶忙回到房间,抱着被子出来,哼哼唧唧地道:“你们不去也就算了,我反正是要去的,免得小宇哥哥被狐狸精迷住了,犯原则错误!”

  方如海顿时无语,拿手拍着额头,喃喃地道:“小晶啊小晶,真是把爸爸的脸面都丢尽了!”

  陈雪滢叹了口气,也在旁边劝道:“小晶,你不能过去,要是被人看到了,影响不好。”

  方晶嘻嘻一笑,吐着舌头,有些顽皮地道:“有什么影响不好的啊,小宇哥哥,你怕吗?”

  王思宇摆摆手,微笑道:“没关系,也不要想太多,人家如果想造谣,即便离着十万八千里,也能扯上关系,嘴巴长在别人脸上,要讲让他们讲去。”

  “就是嘛,还是小宇哥哥说的对!”方晶得到鼓励,更加开心,把胸脯一挺,就又回到卧室,翻箱倒柜地折腾着,将衣物和化妆品都取出来,塞到大包小包里,倒像是要出远门了。

  方如海见状,摆了摆手,哭笑不得地道:“真是女大不中留,连一天都等不急,这丫头,真是白养她一回了!”

  陈雪滢嫣然一笑,削了一个苹果,递给去,迟疑着道:“如海,要不我们也搬过去吧,就他们两人住着,外面影响不好,况且,小宇刚到江南省,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,有你我在身边,也可以帮着出出主意。”

  王思宇也在旁边附和道:“老师,还是搬过去吧,免得到时两边跑。”

  方如海笑了笑,不再坚持,点头道:“那好,明天吧,我们都搬过去。”

  方晶听了,顿时喜得眉花眼笑,回到方如海身边,笑嘻嘻地道:“老爸真好,我还在担心呢,晚上听不到您的鼾声,还会失眠呢!”

  “别胡说!”方如海咳嗽几声,把手里的苹果放下,就站了起来,在陈雪滢的搀扶下,返回卧室。

  王思宇和方晶一起,把大包小包的东西,塞进两辆车子的后备箱,就钻进小车,赶往政府宾馆的六号别墅区,到了以后,方晶发现那位生活秘书,竟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,顿时火了,就把王思宇拉到角落里,嘟着粉唇抗议道:“小宇哥哥,不带你这样的,要是稍微大意了些,就又被你钻了空子!”

  王思宇摊开双手,无奈地解释道:“小晶妹妹,这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,我确实不知情。”

  方晶余怒未消,跺了下脚,悻悻地道:“你要提防着点,那些人没安什么好心思,这是要对你施展美人计了,若是上当,只怕干不了几天,就要灰溜溜地回京城了!”

  王思宇笑笑,伸手捏着她的脸蛋,若无其事地道:“放心吧,小宇哥哥是最有定力的了,决计不会上当!”

  “那可不好说!”方晶白了他一眼,信步在楼下转了几圈,就凑到漂亮女孩身边,小声嘀咕几句,就拉着女孩进了卧室,发挥她的专业特长,刨根问底地打探消息,想要把幕后主使者挖出来,倒把小姑娘搞得很紧张。

  王思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喝了杯茶水,看时间差不多了,就和方晶打过招呼,拿了她的车钥匙,开着警车前往溪湖酒店赴约。

  进了包间以后,发现黄乐庆早已等在那里,就随手带上房门,笑着打招呼:“庆叔,抱歉,路上堵车,我来晚了!”

  “没晚,没晚,还有二十分钟呢。”黄乐庆赶忙站起,快步迎了过去,伸出双手,握了王思宇的手用力摇晃着,亲切地道:“宇少,经常听大哥提起你。”

  王思宇笑笑,点头道:“在渭北工作时,黄伯伯给了我许多帮助。”

  “那是应该的。”黄乐庆侧过身子,把王思宇让到沙发上,沏了杯茶水,送过去,微笑道:“他和春雷书记差不多有半辈子的交情了,两人关系很好,在如今的官场上,都是当面送笑脸,背后递刀子,已经很难见到那样的真情了。”

  王思宇拿起杯子,喝了口茶水,含笑道:“庆叔说的是。”

  黄乐庆探过身子,把姿态放得很低,客气地道:“宇少,下午去组织部的干部一定很多吧?”

  王思宇点点头,叹息道:“是不少,可没有值得信任的人,庆叔,幸亏有你在这边坐镇,以后可要替我多出些主意。”

  黄乐庆笑了,连连摆手道:“宇少,不敢当,真是不敢当,你现在是省委领导,是我的上级,有什么要求,直接打招呼就是了,我一定照办。”

  王思宇点了一颗烟,皱眉吸上一口,诚挚地道:“庆叔,这可是掏心窝子的话,江南这边的情况,你比我还要了解,可以说是危机四伏,我单枪匹马过来,身边若是没有值得信任的人,别说干事业了,只怕连组织部的干部,都指挥不动。”

  黄乐庆轻轻点头,表情变得严肃起来,沉吟道:“宇少,你说的是实情,现在,江南官场上表面虽然风平浪静,但底下暗流汹涌,异常凶险,就连我都非常迷茫。”

  王思宇掸了掸烟灰,轻声道:“迷茫什么?”

  黄乐庆叹了口气,坦白道:“不好站队!”

  王思宇笑了,仰头吐出几个淡淡的烟圈,微笑道:“那就先不站,咱们一起骑墙吧!”

  黄乐庆是江南省本地干部中的佼佼者,加上出身名门望族,本身还是副省级城市的市长,也在同一个棋盘上博弈,他对于江南官场的认识和理解,自然远在方如海之上了。

  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,黄乐庆就把江南官场的几个山头分布情况,解释得一清二楚,其中不乏精辟见解,让王思宇听了,也有豁然开朗之意,对这位黄市长,自然也就另眼相看了。

  当然了,王思宇并不清楚,为了准备今天的谈话内容,黄乐庆是下了番功夫的,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,哪些地方要重点讲,哪些地方要蜻蜓点水般地掠过,都是经过仔细琢磨的。

  经过他的耐心讲解,王思宇对于江南官场的现状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,他甚至隐隐感觉到,自己来到江南省担任省委组织部长,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,而且,还有些自讨苦吃的嫌疑。

  一般而言,地方上的主要决策机构,也就是常委会了,凡是重大事项,都要上会讨论,而常委会的组成名单里,向来是党委大,政府小,这也意味着,常委会议事,通常都是书记一方占据上风,一把手的权威,也就是通过控制常委会来实现的。

  但由于这是换届前的最后一年,而张平湖身后的背景过于强大,使得形势出现逆转,本来归于党口的几位领导,也纷纷转向政府这边,听命于张平湖,硬是压过了沈君明一头。

  就以吕城南为例,作为省委秘书长,吕城南负责管理省委办公厅的日常事务,制定每周的活动安排表,省委书记沈明君每天几点几分要去哪些地方,接见哪些客人,就连讲话稿的内容,都要经他来审核敲定。

  这样的人站到了省长一边,可想而知,沈明君有多么被动了,本来,一些地市就对他形成了包围,对他的指令阴奉阳违,现在后院又已经起火,难免会生出腹背受敌,焦头烂额之感。

  无奈之下,沈明君就想联合副书记陈启明进行反击,可刚刚有了些动作,还未开始奏效,上面就派来了一只调查组,紧接着,陈启明就被调走,可见张平湖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。

  当时,江南官场上谣言四起,包括黄乐庆在内,很多人都认为,沈君明已经彻底失势了,必将调离或退休,而当亲近省长张平湖的组织部长乔戈平上位后,更加坚定了大家的判断。

  没有想到,在省委组织部长的人选上,中央又支持了沈君明,将王思宇派到江南省,没有选择省长张平湖支持的人选,即那位常务副部长田凤驹,这让江南省的官员又跌碎了一地眼镜。

  众所周知,省委组织部长的责任,就是帮助省委书记分管干部工作,假如这个人是张平湖的人,也就意味着尘埃落定,张平湖成了这场争斗的最后赢家,沈君明的下场,也只能是黯然离开。

  但来的人居然是王思宇,这就让人感到费解了,要知道,这位京城太子在南粤拳打常务副省长杜山的事情,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,甚至在一段时间内,成了某些高官们茶余饭后的笑料。

  而在干部大会上的稿子里,中组部贺部长的讲稿里面,又特意提了‘敢打敢拼’四个字,如果不是上面在玩冷幽默,那就值得研究了,究竟是在提醒谁,又在警告谁呢?

  当然了,大家倒不认为,王部长敢动手打平湖省长,但若是惹急了,抵制一番的勇气肯定是有的,毕竟,和陈家那位不同,春雷书记这次换届也是铁定进常委的,虽然排名低了些,但也是国家领导人的身份。

  把话讲透了,老于家若是铁了心思搅局,还是有本钱和平湖省长身后那位掰手腕的。分析到这里,黄乐庆不再吭声了,只是低头喝茶,他相信,自己要表达的意思,王思宇应该已经清楚了。

  王思宇点点头,也是默然不语,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幅画面,在空荡荡的金銮殿里,他身穿大红蟒袍,手持白玉笏板,向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痛心疾首地喊道:“陛下,您这是在玩我啊!”

  不要说王思宇了,即便放眼国内,又有哪个官员敢于和储君支持的人掰手腕,那不是在自讨没趣么,只是,揣摩上面的意思,还真像是让他当回绊脚石,这就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了。

  “宇少,宇少?”黄乐庆转过头,却见王思宇脸上肌肉僵硬,表情似笑非笑,不知在想些什么,就递过一颗烟,提醒了两声。妙书斋

  王思宇这才缓过神来,长出了口气,接过香烟,苦笑道:“坏了,庆叔,上当了,被人架在火上烤了!”

  黄乐庆点点头,掏出打火机,‘啪’地一声点着火,帮着王思宇点上烟,自己也燃上一颗,皱眉吸了两口,轻声道:“宇少,春雷书记那边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没提过!”王思宇摇了摇头,把身子向后一仰,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,事实上,于春雷对于自己的事情,很少干预,这也许是种考验,亦或是锻炼,但总是有些让人不爽。

  到了这个级别上,做任何事情,都要小心谨慎,三思而后行,更何况,某些重要的选择,无论是对王思宇个人,还是对于系而言,都是至关重要的,容不得出现半点差错。

  可春雷书记倒好,像没事人一样,当起了甩手掌柜的,在如此关键的问题上,居然不对王思宇加以指点,而王思宇在得知当了省委常委,组织部长以后,也没多想,身体养好之后,哼着小曲就过来上任了。当时,满脑子就想着江南的大好风光,如花美人,却没意识到,这个省委组织部长,居然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才能换来,当真是失策啊!

  正暗自懊恼时,脑海里又闪过一道亮光,不知为什么,竟想起之前与陈启明的通话来,这时再回味,就别有一番味道,那位启明兄要么是故意装傻,要么就是有心做局,把自己引入迷途,毕竟,在消息未经确认时,还是有其他选择的,只要稍加活动,就可以改变去向,完全可以到其他地方当个太平官员,而不至于卷到漩涡中心。

  这个漩涡未免太大了些,让王思宇也感到头皮发麻,后背发凉,倒出了一身的冷汗,再往细了琢磨,就又想起,其实春雷书记原来的考量,是让自己去团中央担任书记处书记的。

  可能当时,春雷书记也在犹豫之中,没想到,这个提议竟被自己一口回绝了,此时埋怨老子,倒也没有道理,江南这条路,说到底,也是自己选择的,无论如何,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
  黄乐庆也陷入沉思当中,半晌,掸了掸烟灰,皱眉道:“宇少,是不是再和春雷书记商议下?”

  “不用,我说了就算!”王思宇咬了咬牙,把手一摆,重新恢复了镇定,微笑着道:“庆叔,你不必担心,咱们只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,其他的事情,不必想太多,中央派我过来,应该是调和矛盾为主,而不是激化矛盾。”

  黄乐庆点点头,神色复杂地望了王思宇一眼,若有所思地道:“想调和矛盾,恐怕没那么容易,据我所知,上面那位,对这里是志在必得的,否则,张平湖的力度也不会这样大。”

  王思宇笑了笑,把香烟塞进嘴里,深深吸了一口,怅然道:“顺势而为吧,想太多也没用。”

  “也好。”黄乐庆点点头,心里却有些焦虑,现在的情势,明显是推墙比扶墙的人多,这面墙已经摇摇欲坠了,王部长这次空降下来,明显没做好准备,却想着和自己骑墙头,那能骑得住吗?

  想到这里,他暗自叹了口气,又用委婉的语气,把芦洲市的情况讲了下,表明了自己的难处,黄乐庆在芦洲已经干过一届了,假如不能抓紧机会提上来,可能会面临两个选择。

  其一是升到省里,到省直机关担任领导,这还是好的,其二,就是提前进入人大政协工作,相当于赋闲养老了,当然,这种可能性倒不大,但在特殊时期,就很难讲了,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。

  王思宇笑笑,摆手道:“庆叔,不必担心,关键时刻,我会说话的。”

  黄乐庆心里松驰了些,就又谨慎地提醒道:“宇少,这些日子,我也在多方打听,可得到的消息,却不太乐观,两方面各有属意的人选,可在几种方案里,没有把我当成最佳选择。”

  “那怎么行呢!”王思宇皱了下眉头,轻声道:“庆叔,你只管沉住气,也不用再出去活动了,这件事情,还是由我操作比较好,实在不成,也可以跳出江南的棋盘,异地发展。”

  吃了这粒宽心丸,黄乐庆终于放心了,就打开旁边的皮包,拿出一件造型别致的玉器,笑着道:“宇少,这是恭喜你担任省委组织部长的礼物,一点小心意,敬请收下。”

  王思宇脸色一变,声音变得冷淡下来:“庆叔,咱们之间,就不要搞这些了。”

  黄乐庆察言观色,心知不妙,赶忙解释道:“宇少,你别误会,这件玉器是家里收藏的东西,不是从外面买来的。”

  王思宇把玉器拿在手里,看着龙形雕塑上的暗黄色细密纹路,轻声道:“庆叔,东西不能要,在这方面,咱们都要格外注意,谨小慎微,免得挖个大坑,到后来爬不出来,倒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。”

  黄乐庆老脸一红,有些不好意思地道:“宇少,放心,家里的情况,你大概是了解的,我做官从不伸手捞钱,偶尔碰到谈得来的朋友,才会送出些小礼品。”

  王思宇笑笑,也不想让他太过难堪,就说了声好,把玉器还给黄乐庆,转移话题道:“庆叔,我刚到组织部,对下面的人不太了解,需要一个适合的秘书人选,不知你有没有熟悉的人,帮着推荐一下。”

  黄乐庆一听笑了,点头道:“还真是巧了,我有个忘年交,在江南晨报工作,是位知名记者,写得一手好文章,为人也好,忠实可靠,是做秘书的好人选。”

  王思宇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那好,庆叔,你和他联系下,他本人要是没有意见,就先借调过来,试用一段时间,要真是人才,就留在组织部,长期培养。”

  黄乐庆连连点头,笑着道:“好,宇少,那我晚上就联系他。”

  两人聊得很晚,才在酒店门口分开,王思宇驾驶着警车返回别墅,洗过热水澡后,进了书房,翻了会书,想起和黄乐庆之间的交谈,心情却难以平静,不知为什么,竟然感觉到,自己和于家都掉进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。

  正沉思间,方晶推门进来,歪着脑袋,巧笑嫣然地道:“小宇哥哥,在想什么呢?”

  “过去,现在,和将来!”王思宇笑笑,看着那张如花的笑脸,暗自叹了口气,轻声道:“小晶,你先回去吧,我要处理公事,晚点才能休息!”

  “噢,那我等你!”方晶把手放在唇边,送了个飞吻,便袅娜地推门出去,回到了卧室。

  王思宇沉思半晌,就掏出手机,给于春雷拨了过去,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,良久,耳边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:“别担心,合理冲撞是不会吃红牌的!”

  “要不,咱们过几个月就调走吧!”王思宇可不是傻帽,不想担这个风险,就想脚底下抹油,找机会溜走。

  于春雷却笑了,轻声道:“不行!”

  “不行?”王思宇满脑袋都是问号,愕然道:“为什么?”

  于春雷拿起杯子,喝了口茶水,不紧不慢地道:“这个人选,你来当最合适了!”

  王思宇倏地站起,怒声道:“谁说的?”

  “你老子!”话音刚落,于春雷把电话挂断,丢下手机,轻笑道:“臭小子,居然也会害怕!”

  王思宇呆了一呆,就走到窗前,眺望着夜色下的江州城,咬牙切齿地道:“这些老家伙,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,肯定!”

  黄乐庆推荐的那位秘书人选,是江南晨报的知名记者,叫欧阳吉安,据说是欧阳修的后代,此人本来在江南日报工作,后来因为一些事情,得罪了单位领导,无奈之下,转到晨报工作,一干就是四年。

  在江南晨报工作期间,欧阳吉安混得仍不太得志,可在记者圈里,却颇有声望,他写得一手好文章,文笔犀利,璧坐玑驰,是出了名的江南才子。

  这位欧阳记者与黄乐庆的相识,已经有近六年时间了,当时,黄乐庆还在芦洲市担任常务副市长,在芦洲主抓了多项惠民工程,口碑极好。

  欧阳吉安接到报社任务,奉命到芦洲做了次专访,感触颇深,是夜回到江州后,大书特书,写了份很有质量的稿子,文章发表后,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应,因此,也引起了黄乐庆的注意,黄乐庆每次到江州市开会,都抽出时间,与对方见面。

  黄乐庆出身名门望族,本身对知识分子就有好感,也非常注意和新闻媒体记者保持良好的关系,以树立形象,他和欧阳吉安相处时间久了,竟生出爱才之心,就曾经劝过欧阳几次,想让对方离开报社,到芦洲市政府任职。

  欧阳吉安也动摇过,毕竟,他在报社干得也不舒心,换个环境或许能好些,都说大树底下能乘凉,有了黄乐庆这顶遮天大伞,他欧阳吉安也许就时来运转,扬眉吐气。

  但不巧的是,那年欧阳的家庭出了些状况,他在银行上班的那位妻子,在朋友聚会上,认识了位在省检察院工作的干部,两人竟然一见如故,打得火热,没过多久,就成了情人关系。

  纸里包不住火,有一次欧阳外出采访完毕,提前回家,竟将两人堵在房间里,问题是,欧阳是一介文弱书生,写文章还行,打架就不在行了,一番搏斗之后,被那位当过兵的检察院干部打得鼻青脸肿,硬是被人丢出了房间。

  事情还没有完,两天后的下午,欧阳就被带到派出所调查,理由是有人告他在报社发表的文章里涉嫌诬蔑诽谤,他当然清楚,那是老婆的情夫在故意陷害,可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,任他如何申辩,还是被派出所关了一天一夜。

  直到他想办法联系到黄乐庆,事情才得以成功摆平,黄乐庆也是很够义气,又给省检察院的领导打了招呼,没过多久,那位干部就因为经济问题被拿下,险些判刑,也算为欧阳报了一箭之仇。

  这番变故之后,欧阳心灰意冷,很快和老婆办了离婚手续,却拒绝了黄乐庆的盛情邀请,他也是要面子的人,出了这档子事情,自觉脸上无光,也就与黄乐庆疏远了许多,每日除了工作,就是与几个报社的文艺女青年厮混,倒也落得逍遥自在。

  黄乐庆给欧阳打电话的时候,他正在KTV包房里,和一帮子报社同事掷骰子喝酒,已经喝到面红耳赤,舌头发麻,这时桌上的手机玩命地震动起来,他摸过手机,看了下号码,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走到外面的楼道里,接通电话后,喂了一声,就醉醺醺地道:“黄公,这么晚了,有何贵干?”

  黄乐庆也不生气,笑吟吟地道:“当然是有好事了,你在哪里?要不咱们见面聊?”

  欧阳吉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,醉醺醺地道:“不行,在和同事HAPPY,今晚不方便,改天吧!”

  黄乐庆听了,微微皱眉,轻声道:“欧阳,你又喝酒了?”

  欧阳吉安打了饱嗝,摸着突起的小腹,提了下腰带,笑着道:“得即高歌失即休,多愁多恨亦悠悠,今朝有酒今朝醉,明日愁来明日愁。”

  黄乐庆叹了口气,有些不满地道:“欧阳,最近听人提起,你的境况不佳,意志消沉,每天都胡混,这样可不行,你现在三十出头,再这样下去,这一辈子可就毁了。”

  欧阳吉安愣了一下,就跌跌撞撞地去了卫生间,拿手抠着嗓子,吐了半晌,随后仰头笑道:“领导,别开玩笑了,你是一市之长,每天想着的都是几百万人的大事,我们这样的小报记者,每天除了歌功颂德,粉饰太平之外,还能做些什么,自然是浑浑噩噩过日子了!”

  黄乐庆笑了笑,轻声道:“那就离开报社,怎么样?”

  “去芦洲?”欧阳吉安把手机夹在肩颈之间,转过身子,走到水池边,拧开水龙头,洗了把脸,笑着道:“再等等吧,等你黄公当了市委书记,我再过去报到。”

  黄乐庆拿起杯子,喝了口茶水,笑吟吟地道:“欧阳,这次不必离开江城,直接去省委组织部,给组织部长当秘书,怎么样?”

  欧阳吉安抹了把脸,拿起手机,诧异地道:“省委组织部?怎么回事,黄公,你又高升了吗?”

  黄乐庆摇了摇头,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,随即笑道:“欧阳,怎么样,你到那边,如果做好了,不但能改善自己的生活,也能帮到我,何乐而不为呢?”

  欧阳吉安听了,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,就迟疑着道:“黄公,你是知道的,我做人喜欢自由自在,不愿受体制约束,目前在报社还好,不想动了。”

  黄乐庆摆摆手,微笑道:“好什么,杏儿下午还提起,你前些日子被报社点名批评了,有这事儿吧?”

  欧阳吉安叹了口气,轻声道:“到底是大市长厉害,神通广大,这点小事情都能打听到,不过,我都习惯了,三天不被领导指着鼻子骂一顿,全身上下都不舒服。”

  黄乐庆喝了口茶水,喟然道:“欧阳,放着好日子不过,你这又是何苦呢!”

  “黄公,去给人当秘书也一样,不也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?”欧阳吉安叹了口气,拉长声音道: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使我不得开心颜。”

  黄乐庆面色一沉,放下杯子,语气舒缓地道:“不一样,欧阳,这次的机会,可能是你人生中最后的机遇,再抓不住,就真的错过了,无论如何,你明天也要去试试运气!”

  欧阳吉安也是明白事理的人,见黄乐庆作为一市之长,对自己这样的布衣苦口婆心地劝了这么久,再忸怩作态就显得矫情了,就点点头,轻声道:“好吧,那就听大市长的,明儿我过去试试,如果不成,你可别笑我。”

  黄乐庆笑笑,鼓励道:“不会,大才子,只要你肯认真准备,就一定能行。”

  “黄公,那就借你吉言了!”欧阳吉安笑着点头,又寒暄几句,挂断电话,回到KTV包房里,拿起麦克风,鼓着腮帮子吼了起来,在旁边两个小妹的蛊惑下,又喝了不少啤酒,才醉醺醺地返回家里。

  次日醒来时,已是上午十点多钟,他想起昨晚黄乐庆提起的事情,不敢怠慢,忙洗漱一番,穿戴整齐,没有吃饭,就开着报社的采访车,前往省委大院。

  因为是知名记者,以前也经常出入机关大院,因此,车子虽然没有特别通行证,可门卫看了记者证,还是照例放行了,欧阳吉安把车子停好,步行穿过三号办公楼,来到组织部的大楼前,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,抬头望了一眼,就大踏步地走了进去,此时楼道里极为安静,直到上了五楼,也没遇到有人经过,欧阳吉安就琢磨着,怕是来得不巧,赶上人家开会了。

  找到了部长办公室,见房门虚掩着,他试探着敲了两下房门,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:“请进!”

  欧阳吉安推门进去,却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,手里捧着一张江南晨报,正在看报纸,就笑了笑,轻声道:“同志,你好,我是报社的,来找王部长。”

 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,点点头,没说话,就又低头看着报纸,欧阳吉安走到内间的门口,隔着窗子,向里面望了望,没看到有人在,就松了口气,回到年轻人的身边坐下,笑着搭讪道:“朋友,你也是过来面试的?”

  “算是吧。”报纸遮住了大半张脸,这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,年轻人跷起二郎腿,一双黑色的大皮鞋,在悠闲地抖动着。

  欧阳吉安正襟危坐,斜眼瞄着年轻人的坐姿,颇有些不以为然,就清了清嗓子,以老大哥的口吻点拨道:“老弟,领导秘书不好当啊,言行举止都要注意,稍微留下点坏印象,就前功尽弃了。”

  年轻人把报纸放下,饶有兴致地望着他,轻声道:“老兄,你以前当过秘书?”

  “没有。”欧阳吉安笑了笑,歪着脑袋,似笑非笑地道:“不过,没吃过猪肉,也见过猪跑,秘书这活太辛苦了,一般人干不来。”

  年轻人笑了,轻声道:“老兄,怎么个辛苦法,说来听听?”

  看着年轻人眼里的目光,不知为什么,欧阳吉安忽然感到有些不妥,像是哪里出了问题,但一时间,也没有多想,就掰着手指解释道:“要做好秘书工作,就得闭上嘴,跑断腿,还要手疾眼快,端茶倒水,递水点烟这些事情,都要跟得上,头脑还要灵活,要随时领会领导的意图,哪怕只是一个眼神,一个手势,也要心领神会,用最短的时间内,把服务做到位,还要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随时了解下面的动态,当好领导的千里眼,顺风耳……”

  年轻人很认真地听着,不时点头,半晌,才笑了笑,轻声道:“不错,你说的很好,要把秘书工作干好,确实不容易。”

  欧阳吉安正在兴头上,继续说道:“除了这些,还有很多细节要把握,甚至领导在接见客人时,应该走上几步,秘书都要做到心里有数,提前安排好一切,而最重要的是,要始终保持谦逊,不能让领导觉得,秘书的本事大过自己,那就是聪明过头了,也会自讨苦吃的。”

  年轻人忽然展颜一笑,点头道:“不愧是江南名记,懂的事情就是多,长见识了!”

  欧阳吉安微微一怔,诧异地道:“老弟,你认识我?”

  “都聊了这么久,能不认识吗?”年轻人站了起来,走到套间门口,转过身子,微笑道:“欧阳,先去办公室找冯主任,把手续办下,然后给你三天假,养足了精神再来上班。”

  “啊?”欧阳吉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茫然地站起,望着年轻人推门进了套间,不禁满腹狐疑,半晌,他才悄悄走到门边,探头向里面望去,却见年轻人已经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,埋头办文了。

  “他就是王部长?”欧阳吉安拿手捂了嘴巴,暗自懊恼地道:“娘.的这下丢人了,就这眼神当啥秘书啊,领导啊领导,别这么搞,会被你玩死的!”

第六~十七章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[3/3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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