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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沙州市出现第一例“非典” 职业荣誉[3/3页]
们邀请的,还是省里的任务?”
晏春平料到侯卫东有此一问。早就做足功课,道:“这次采访活动是省委宣传部统一安扰,带队领导姓傅,明天上午10点钟到达,我正在准备介绍材料。”
侯卫东道:“做得很好,辛苦了。”
早上起来,侯卫东给晏春平打了电话:“从办公室要一辆普通一些的旧车,到林安村去看一看。”他准备先到林安村看现场,然后回来与《岭西日报》的记者见面。
西城区失去了往日繁华,街道上行人稀稀拉拉,约有三分之一的行为戴着口罩。
煤炭疗养院孤零零地位于林耕道之前,围堵医院大门的村民已经散去,一些工人在修复被损坏的铁门和倒地的小部分围墙,地上还散乱地丢弃着一些食品包装袋和矿泉水瓶子。
晏春平倒吸了一口凉气:“过来搞破坏的村民不少,我估计村干部参与其中。”
侯卫东道:“你凭什么样判断?”
“岭西农村大多数地方是浅丘,居住方式以单家独户为主,小聚居为辅。再加上千百年来的自然经济传统,村民大多数时候是一盘散沙。可是,若是有人领导,则村民又会变得特别抱团,他们通过抱赛季来积聚力量,争取自己的权益。”晏春平从小生活在乡村,父亲晏道理是深有威望的在,在村里一呼百应的老支书,在这种环境下长大,他对乡村政治极为熟悉。
侯卫东意外地看了晏春平一眼,鼓励道:“说得不错,继续。”
晏春平受到了鼓舞,道:“林安这个情况,有两种可能性。一是村干部在里面捣鬼,他们本身就不支持在煤炭疗养院设立隔离点,假意配合镇里工作,实质在里面起反作用。二是村干部完全丧失了威信,村里的人都跟随某一位有威信的乡村能人。只有这两种情况,才能形成这样的规模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侯卫东看着凌乱的环境,回想着自己在上青林的时光感叹道:“发生这种事,表面上是不同意设隔离点,更深层次却反映出基层组织涣散,失去了凝聚力,这是一个值得所有高层深思的事。”
说到这里,他闭口不谈,摆了摆手,道:“走吧,不用看了。”
回到办公室,晏春平道:“我刚与宣传部联系了,李部长到高速路口去接省委宣传部的领导,到时请您参加座谈会。“
侯卫东搭手看表,道:“现在过去,要耽误整段的时间,划不来。我先处理文件,再去和记者朋友们见面。”
这一段时间全部精力都被套在防非工作上,其他业务工作全部压在案头上,积了厚厚一叠。有句俗话,扫帚不到,灰尘照例不会瞳,弄得满屋灰尘。同样,文件不签出来,始终会压在案头,让许多事无法开展。
正在专心阅读文件,手机不合时宜响了起来。侯卫东拿起来一看,是一个陌生号码,他稍有犹豫,还是接通了电话。
“你好,我是侯卫东。”
电话里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粗壮声音:“小侯,侯市长,我是高长江。”
在上青林时代,高长江作为上青林工作小组长,两人基本上天天泡在一起。离开青林镇以后,两人再也没有接触。
听到高长江的声音,侯卫东高兴地道:“老乡长,好久没有见到你了,身体还好吗?”
高长江道:“退休后住在益杨县城,天天到街上走,身体还行。侯市长,我有事想求你。”
“老乡长,你说什么话啊,有什么事?能办到的一定办。”
“我在市政府对面。”
“好,我马上派秘书过来接你。”
晏春平是青林人,听说过老乡长高长江的名头,要了电话号码,,赶紧出门接人。几分钟后,高长江出现在门口。在侯卫东的记忆中,高长江是瘦高长子,精神铄,健步如飞。站在门口的老乡长头发全白,背微微着,脚上是样式老旧的黑色皮鞋,完全是退休老头的模样。
“快请进,老乡长。”侯卫东从座位上起身,握着老乡长的手不放,道:“这是我的秘书,晏道理的儿子,父子俩一个样子。”
老乡长道:“难怪我看着眼熟,原来是晏道理的娃。”这一句话说出来,声音甚为洪亮,依然保留了乡镇干部的说话声调。
侯卫东知道高长江找过来,肯定有事,暗道:“晏春平嘴巴比之前要稳得多,与高长江见面,自我介绍都没有做,应该没有多语。”
晏春平泡完茶,离开办公室。
寒暄完毕,高长江道:“卫东老弟,老哥哥有一件事情求你了。”
当年,没有上青林工作组组长高长江的支持,侯卫东无法完成疯狂的修路计划,没有修路,侯卫东也就无法华丽转身。他从心里一直将高长江视为自己的长辈,很是尊敬,道:“老乡长,有事就尽管吩咐,千万别客气。”
高长江道:“我的外甥女在镇医院当护士,被抽去搞卫生防疫。结果有几天没有去上班,纪委下文件把她开除了。”
侯卫东没有想到是这件事情,心里就“咯噔”跳了跳。为了防止基层干部在“非典”面前退缩,市委下了一份非常严厉的文件,凡是临阵退缩或脱逃的工作人员将受到“双开”的惩罚。他若是为高长江的外甥女开后门,肯定会被其他医务人员戳脊梁骨,传出去以后,政策执行肯定会受到影响。可是面对着高长江希望的眼神,他又不愿意背负“不讲情面”的恶评。
岭西是一个非常人情社会,人精被形容成关口,这是所有领导都将面临的考验。侯卫东此时也面临着两难问题,破,或者不破,都是问题。
高长江充满了忧愁,道:“小兰生了双胞胎,她万一染了病,双胞胎怎么办?”
侯卫东听到“双胞胎”三个字,忙道:“双胞胎,多大了?”
“两岁多了。”
“可惜,在市委文件中,对怀孕和哺乳期妇女参加防治‘非典’工作有特别规定。”
高长江仔细观察着侯卫东的表情,叹气道:“现在的人都不像我们以前,我们以前工作是严格,还是讲人情。现在当官的只盯着自己的帽子,根本不顾同志友情,镇里于书记,哎,不说他了。”他一边说话,一边夸张地摇头。
侯卫东向来不会轻视基层干部,基层干部主要做具体事,接触人多,他们或许文化少,眼界不够开阔,但是绝对不傻,肚子里往往有着不少歪点子。高长江如此说,又递了一支烟过去,做这些事时,不停地动脑筋。他明白,即使要办事,也得首先打击高长江的期望值。
“老乡长,我们是老关系,肯定不会打官腔。如今全国都在抗击‘非典’,纪律要求很严,市委为此专门下发了文件。如果是在平常时期,这事就是小事一桩,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,这事就非常严重,卫生都长都被免职了。”
“我外甥女胆子小,听说在治‘非典’时死了护士,被吓住了。”高长江不停地叹气,道:“侯市长,我大姐在农村里,好不容易拖着娃儿读了卫校,我这外甥女才当妈妈,而且是双胞胎女儿,有些恐惧感,情有可原,现在一棒子把打死了,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Μ.doucehua.com
侯卫东,道:“你的外甥女恰好就成了坏典型,如今县纪委的文件已经出来了,木已成舟,你来晚了。”
高长江听到侯卫东一口就回绝了自己的请求,着急地道:“老弟市长,我知道你最有办法,给我外甥女一条活路。”
侯卫东道:“你应该早点想办法,现在不可能更改。”
被明确拒绝以后,高长江感觉脸上挂不住了,可是想着大姐一家人的遭遇,尴尬地继续套交情,道:“老弟,我的外甥女就是你的外甥女,这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忙,你现在是市长,这件事还不是小菜一碟。”
高长江是侯卫东进入仕途的老师,十年后再见面,侯卫东却觉得这个老师的心思在自己眼里如透明人一般。一方面,高长江以前是精明的乡镇领导,退休以后成为退休老头,与社会也渐渐隔绝了。此消彼长,侯卫东确实在高长江面前游刃有余。
他说了几句为难的话,话锋一转,道:“如果是其他人,此事只能如此,可是老乡长出面,我还得想些办法。”
高长江闻听此言,知道事情又有了希望,道:“请市长老弟一定想想办法。”
“老乡长,先不忙。我先了解情况,然后再说下一步的事情,你侄女是什么学历?”
“她是卫校毕业。”
“我有个主意,如今省里在办护士大专班,外甥女如果有兴趣就去读书,我可以给她报个各。毕业以后,她想回益杨也行,想留在沙州也可以,这个忙我肯定要帮。唯一不好的是要比现在少两年工龄,所以还得征求本人的意见。”
高长江拍着胸脯道:“不用征求,我做得了主。”
千恩万谢出了门,高长江在市政府对面的一个小茶楼里找到焦急的外甥女。听了舅舅的话,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道:“舅舅,这是真的吗?”她的丈夫在沙州东城区教书,两人分居两地,走了不少路子都不能团圆,此时弄巧成拙,反而能读大专,又能到沙州医院工作,这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。
有了这个圆满的结果,高长江很有些意气昂扬,道:“当然是真的,侯卫东是沙州副市长,正儿八经的副厅级在职干部,办这些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。你出来以后就可以到沙州医院工作。”
他随后又开始讲起老故事,道:“侯卫东当初分到上青林的时候,什么都不懂,天天跟在我的后面,下村、修路、办石场,都是我指点他,没有我也就没有他的今天,我的事情他能不帮吗?不过,人熟归人熟,你还是要懂得起,逢年过节到侯叔叔家里走动走动,他不缺钱,关键是要看你是否有这个心。”
高长江外甥女只顾得高兴,虽然觉得此话有些吹牛的成分,也没有说出来。
对于高长江外甥女来说,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,如果没有高长江这一层关系,或许她被开除后很难再重回体制,此时有了侯卫东的关系,她就能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若按迷信的说法,就是高长江修来的善缘,让外甥女兔除了苦难。
对于侯卫东来说,这是一件小得很的事情,祝焱夫人蒋玉新现在到了省卫生厅工作,正好管着这件事情,让她出面说句话,读个大专,在医院找个工作不算太难的事。
侯卫东灵机一动办了这件事情,心里也高兴,随即又觉得此类事情很麻烦:“我生于沙州长于沙州,工作又在沙州,各种各样的关系多得很,以后要心硬一些,否则永远都会陷入这些人情中,坏了基本规则,人为制造不公平。”
第七章 沙州市出现第一例“非典” 职业荣誉[3/3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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