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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吴钩霜雪明[2/3页]
罗景寻仇,可惜了一个人才,微微摇头,裴云又向窗外望去。
顾元雍却是暗暗皱起眉头,庄青浦乃是江淮名士,性情义烈,文采过人,又擅剑术,乃是楚州难得的佳子弟,他父母都已亡故,族中乏人,若非华玄爱他资质,收到家中照顾,恐怕难以成人,他若知道华玄死讯,只怕真会向罗景寻仇。庄青浦在楚州士子中声望极高,若是他一呼百应,掀起变乱,岂不是天大的麻烦。他不知裴云心意,更是担心庄青浦今日会冒险而来,苦苦想着如何可以引走裴云,或者想法子私会庄青浦,劝服他不要闹事。但是见到裴云在那里饮酒赏景,全无起身之意,他又不敢露出形迹,更不敢暗示周氏兄弟,心中越发焦急起来。
这时候,掌柜已经抱了一个小酒坛上来,一打开酒坛上面的泥封,便溢出酒香缕缕,香气中已经带着孤绝之意。周明倒了一盏淡青酒液,轻啜一口,朗声道:“晓雾锁秦楼,又添离愁。临风把盏倾金瓯。阳关唱遍也难留,此恨悠悠。”反复吟咏数遍,声音满是惆怅。
裴云听得微微皱眉,他虽然不甚通诗词,也知道这应是一首《浪淘沙》的上半阙,那周明既是才子,怎会续不出后面半阙。
这时,却从楼梯上传来一个清朗孤傲的声音续道:“青梅撷满袖,疏疏雪片。经年酿作杜家酒。饮罢孤寒立轻舟,一醉方休。”
周明和周晦两人都是惊喜交加,周明更是冲出竹帘,望向楼梯,失声问道:“青浦兄,竟是你回来了么?”
裴云心中一震,想不到这庄青浦果然来了,姑且不论他如何穿越城关,但是此人重诺守信之处,已经令人惊叹。裴云从帘内向外望去,只见周明和一个书生把臂对视,周明竟是满面眼泪,显然十分激动。那白衣书生也是颇为激动,但是神色间却有一种冷静决然的意味。裴云仔细望去,只见那书生剑眉星目,风姿飘逸,犹如临风玉树,当真是貌如子都,风标绝世,只是周身上下都笼罩着孤傲清绝之意,少了几分亲切意味。那书生一身白衣如雪,宽袍绶带,大袖飘飘,腰间悬着三尺青锋,非是那种轻飘飘突具华丽外表的饰剑,而是古朴沉凝的黑鞘黑柄的长剑。可见这书生竟真是文武双全的俊杰。
裴云心中惊叹,目光一扫,落到了那书生面上,只见那书生虽然神光未减,但是面色苍白,印堂有一道黑影,太阳穴上更是隐隐有着暗红印迹,裴云心中一颤,不由黯然轻叹道:“可惜,可惜!”
岂知从左侧座头之内,也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道:“可惜如此人才。”
裴云心中一动,目光向左侧望去,隔着屏风,看不到那边客人的相貌,但是那语声有些熟悉,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何人。杜凌峰见他神色,便知究竟,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那四个人和他们一起来的。”说罢伸手轻指,裴云望去,却是四个青年坐在那里低头进食,裴云只是一眼,便看出这四人气度沉凝,目中神光隐隐,身姿笔挺,衣履看似平常,兵刃也都用布裹住,像是寻常富商护卫模样,可是现在楚州境内哪里还会有寻常客商出没,何况这四人一见便知是身手不凡。越看越是觉得古怪,裴云不由剑眉微皱,现在楚州关防极严,这样的人物在楚州出现,为何自己没有得到禀报呢?
这时,那白衣书生的目光也扫视了楼上的酒客一周,淡淡一笑,随着周氏兄弟走入座头,道:“当年分别之时我写的词你还记得这样清楚,看来今日我若不来,你一定会骂死我了。快倒酒来,我等着今日已经许久,这些年飘零江湖,最盼的就是老杜的青梅酒,如今得偿夙愿,便是立刻死了也是不枉此生。”
周明心中皆是狂喜,只道他狂放,连忙取了一个大酒盏,倒了满满一杯青梅酒递上,那白衣书生一饮而尽,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多了些血色。周明喜道:“青浦兄还是这样爽快,老杜一年只酿十坛百斤青梅酒,这一次我已经全部买下,你我兄弟来个一醉方休,尽述离情别绪,待到酒醒之后,不论青浦兄如何吩咐,小弟都是欣然遵命。”他不便问友人是否已经得知恩师死讯,所以这样隐晦道来。却听的隔着屏风的顾元雍心焦如焚,恨不得高呼示警。
那白衣书生却是一笑,道:“为兄可没有事情相求,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昔日诺言和这青梅酒罢了。”说罢取过席上酒壶,自斟一杯饮了,酒色染上面容,越发显得飘逸风liu。周明犹豫了一下,欲言又止,终是不愿出口相问友人是否已经得知华玄死讯。
这时,淡黄竹帘被人挑起,走进来两个青衣人,前面的那人灰发霜鬓,相貌儒雅俊秀,气度从容洒脱,后面的那人似是仆从身份,低首跟随。周明一愣,见那人形容陌生,神韵奇秀,若是从前,见了这等人物,他自然是着意结交,可是想到楚州已是大雍所属,虽然这人看上去颇有楚人风姿,但必是雍人无疑,因此怒道:“阁下为何擅自闯席,未免太过无礼。”
那人目光一闪,道:“我闻三位盛赞青梅酒,也想尝尝这清绝孤寒之酒,若是诸位愿意,在下愿以此物交换一坛新酒,不知三位意下如何?”
说罢张开右手,手心中是一粒龙眼般大的蜡丸,周明正要相问,那人已经捏碎蜡丸,露出一粒红如火焰的丹药,厢房中立刻溢满香气,周明只是闻到那香气便觉得神清气爽。读书人有言,不为良相,便为良医,他虽然医术平平,却也知道这是极好的续命丹药,只是自己三人似乎用不上,正在犹豫的时候,庄青浦已经冷冷道:“多谢阁下,一坛青梅酒换取这粒药丸,未免太不值得了,阁下若爱此酒,我令掌柜送去一坛就是。”周明心中茫然,却下意识地唤掌柜取酒,不多时,杜掌柜果然另外提了一坛青梅酒送来。
那青衣人轻轻一叹,道:“是我太多事了,早片刻,晚片刻却也没有多少分别。”说罢用力一捏,那粒药丸变成粉碎,厢房中香气大盛,红色药粉飘落地上,那青衣人取出丝绢,拭去手中药粉,转身走了出去。周明心中一惊,觉得万分可惜,那药丸必是救命良药,却化成灰烬坠落尘埃。一眼望去,无意中却见到那青衣人右手之上戴着一枚玉指环。指环本是女子饰物,男子戴来略显轻薄,那青衣人气度不凡,却如何有这脂粉气,周明心中生出轻慢,目光中露出不屑之色。孰料那青衣仆人此时方要出去,一眼看到周明神情,目中闪过一丝寒芒,冷冷看了周明一眼,向外走去。这一举动,周明没有留意,却被坐在边上的周晦看到。那青衣仆从看上去二十多岁模样,相貌清秀白皙,只是一双眸子竟似寒泉一般幽深清冷,周晦心中一惊,生出不安的感觉。
此时的裴云却是愣愣地坐在椅子上,心中溢满惊喜,却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竟是真情,只是透过竹帘看到那两人面容,已经令他心中巨震,再听了几句话,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,恨不得立刻出去相见,只是想到自己若是一出去,只怕惊动楼上众人,反而不敢轻动,只是却坐立不安,深怕轻慢了那人。这时耳中传来冰寒的声音道:“公子请将军暂且不要过来相见。”裴云心中一宽,这才平心静气下来,心思潮涌,想着如何利用这一机缘,摆脱自己的为难窘境。
这时,那庄青浦也似是觉察出了酒楼上面的气氛有异,起身笑道道:“酒已饮过,人已会过,我这就要走了。”周明惊道:“青浦兄难得回来,如何这就要走?”庄青浦眼中露出不舍之意,神色间有些碍难。
周晦却是已经看出一些不祥的征兆,起身一揖道:“青浦兄若有什么难处,还请言来,在下兄弟纵然粉身碎骨,也不负所托。”
庄青浦知道周晦素来细心,便笑道:“哪里还有什么事情,只是希望没有连累了两位才好。”说罢起身一揖,然后举步向外走去,周明起身欲拦,庄青浦却已走到了楼梯口,正要举步下楼。周明想要喊他,周晦却拉住他轻轻摇头。周明也是聪明人,突然心中明了,脱口而出道:“莫非青浦兄已经去过华家了?”周晦还没有回答,耳中传来呼喊奔逃之声,周晦顾不得向兄长解释,已经扑到窗前。
街道上两侧烟尘滚滚,楚州雍军铁甲在烟尘中历历可见,已经将四面八方都封锁起来,街上的百姓四散奔逃,一个锦衣大汉带着百余身穿灰色衣甲的卫军冲了进来,指着街道两旁的宅院道:“有人看见那刺客在这里出现过,必然已经逃到两侧的宅院店铺里面了,你们给我挨家进去搜查,若有反抗杀无赦。”
周明此刻也凭窗向楼下望去,他认得那锦衣大汉乃是楚州卫军校尉高秉。按照大雍军制,各州郡都有卫军编制,战力较弱,兵源主要来自被裁撤下的军士,平日协助郡守维护地方安靖,楚州卫军编制有三千人,只不过现在楚州乃是淮南节度使裴云镇守,所以编制不满,只有一千二百人。那高秉乃是国舅高融的族人,在此任卫军校尉,其意不问可明,此人一向都是楚州郡守罗景的亲信爪牙,周明对其恨之入骨。心道他来捕捉什么刺客,莫非有人刺杀罗景么?他素来思维敏捷,立刻就联想到庄青浦方才的言词,听他语气,竟是心事已了,再无牵挂,想必那罗景必然已经授首,而且下手之人正是庄青浦。想通这一点,周明只觉得如坠冰窟,心中丝毫恶人受报的喜悦,也无心去想庄青浦如何有法子刺杀了堂堂的一位郡守,只是想到庄青浦就在楼下还未出门,这团团重围之中,庄青浦如何逃得出去?妙书斋
楼下的高秉也是浑身冰冷,想起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,仍然觉得恍如梦中。当时突然有一书生前来求见,说能够劝服楚州士子出仕雍廷,罗景自是欣喜,因为华玄之事,他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,虽然他借着弹劾裴云暂时避开了风头,但是一旦朝廷得知此事真相,前途只怕尽毁,所以罗景急急召见。那书生入见之时腰悬长剑,除此之外并无暗藏兵刃,罗景和高秉都只道这是士子习气,并未介意,但是为了安全起见,仍是让他解剑入内。
来求见的书生自称庄青浦,乃是华玄门生,这个名字罗景听过,知道这人在楚州士子中名声不小,虽然鄙夷此人忘恩负义,不顾恩师之死,前来投靠,但是罗景也知若有此人相助,笼络楚州士子的大事十有八九可成。所以对那庄青浦十分礼遇。庄青浦侃侃而谈,他对楚州名士了如指掌,谈及如何笼络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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